姜柔又叮囑了幾句,拎著醫箱起身。
裴淩給了診費,道:“我送姜大夫離開。”
姜柔目光落在裴淩身上,這便是薛玉棠的兄長?
她閱人無數,一年間與無數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男子雖是一副面善可親的模樣,可卻令人有些不舒服。
“留步。”姜柔沒讓裴淩相送,拎著醫箱出了寢屋。
裴溪倒了一杯溫水,喂薛玉棠喝下,“大夫都說這傷需要靜養,快快躺下休息。”
薛玉棠輕輕搖頭,總感覺不對勁,發現從始至終都少了一人,抓著裴溪的手,問道:“娘,怎麼不見爹爹?爹爹沒隨我們來京城麼?”
裴溪面色凝重,眼眶微微泛紅,拍了拍她的手,“乖孩子,先休息。”
薛玉棠皺了皺眉,母親怎奇奇怪怪的。
裴淩淡聲道:“娘,這事終究瞞不住,還是告訴棠兒吧。”
薛玉棠一凝,究竟瞞了她什麼事情?
屋子裡陷入長久的靜默,裴溪沒有說話,似乎在猶豫,裴淩開口打破這沉重的氣氛,問道:“棠兒,你如今還記得什麼?”
薛玉棠眨了眨眼睛,淺笑著說道,滿是期待,“我記得阿璋要去軍營了,爹爹帶阿璋去置辦行頭,爹爹還說給我買馬蹄糕回來呢。”
說到這裡,薛玉棠兩眉彎彎,眼睛亮晶晶的,但察覺到氣氛不對,亮起的眼眸暗了下去,看向裴淩,失落不安道:“可爹爹怎麼還沒回來?”
提起往事,裴溪眼角濕潤,悲從中來。
裴淩嘆息一聲,悲道:“四年前,爹被山匪殺害。”
薛玉棠呼吸一窒,愣怔了好半晌,才將這話在腦中過了遍,身子剋制不住地發抖,眼淚如決堤般,悲傷地大哭。
腦袋激烈地疼痛起來,薛玉棠低頭捂著,眼前一黑,受刺激暈了過去。
裴淩垂著眉眼,薄唇微抿,釋然在深邃的眼眸中一閃而過。
忘掉這六年發生的事,也好,也好。
薛玉棠昏昏沉沉,做了個冗長的夢。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爹爹牽著小小的她在縣城裡到處玩耍,給她買了喜歡吃的小零嘴,又帶著她去了醫館找顧如璋玩。
慢慢的,她長大了,爹爹給她做了只風箏,一家人在院子裡放風箏。
風箏越飛越高,都快挨著太陽了。
太陽突然變得刺眼,爹爹不見了。
“爹!”薛玉棠大喊出聲,睜開眼睛,急急喘息。
入目是陌生的床帳,陌生的架子床。
素琴聽見響動,從外間進來,撩開羅帳,女子烏發散在枕邊,纖指緊緊攥住被角,纖薄的背顫抖,嗚嚥著落淚。
臉頰蒼白虛弱,宛如破碎的瓷娃娃。
“姑娘。”素琴拿著錦帕,擦拭女子的眼淚。
“素琴,我的頭好痛。”薛玉棠躺在床上,冰涼的手指握住她,啜泣道:“我試著回想,找到失去的記憶,可是隻要一動這念頭,便頭痛欲裂。”
素琴安撫道:“姑娘,姜大夫說了,待腦中的淤血散去,就能想起來了。”
“姑娘頭痛,便不要強行去想,於身子無益,姑娘如今需要靜養。”
薛玉棠淚眼朦朧地看向羅賬外,窗外陽光明媚,綠蔭環繞。
“出太陽了,扶我起來,我想去曬曬太陽。”女子唇瓣蒼白,無力說道。
素琴將薛玉棠扶起,給她換了身衣裳,簡單梳了個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