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晝唱夠時間,朝大家鞠躬,他看著臺下那些年輕而熱切的臉,囑咐道,大家回去注意安全。
林驚晝下了場,老闆滿臉笑容地拉他到一旁,說:“小許,你可別走,去我辦公室喝杯茶,休息休息。你有個粉絲特別豪爽,包了我們酒吧後半夜的全部時段,就為了單獨聽你給他唱一首歌。”
林驚晝“啊”了一聲,問:“他給多少錢啊?”
老闆看他的眼神就像搖錢樹:“哥也不跟你整虛的,你六我四,你給他唱完,六千塊我直接轉給你。”
林驚晝有所懷疑,試探性地問:“那個人是不是戴眼鏡,看起來特別冷冰冰?”
老闆點點頭,林驚晝十分無語,他立馬拿出手機,給張裕舒發微信。
“張總,你想聽我唱歌直接把錢轉我就行,你知不知道老闆要抽成的啊?”
張裕舒沒回他,林驚晝嘆了口氣,說:“知道了。”
林驚晝無法撂挑子走人,只好去老闆辦公室泡他最貴的那一款金駿眉。
到了後半夜,酒吧清場了,林驚晝揹著吉他,像一條魚一樣,重新從吧臺旁邊的小門滑入酒吧。
張裕舒獨自坐在那裡,手邊放著一杯果汁。
他端坐的樣子,像繃得筆直的弓弦。
林驚晝走到他面前,問:“你來大理幹嘛?”
張裕舒抬眼看他,像是沒聽到那樣,他說:“唱歌吧。”
林驚晝轉身走上那個狹窄的舞臺,他坐上高腳凳,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位置,問他:“點歌吧,想聽什麼?”
張裕舒不徐不疾地說:“《日後常相見》吧。”
林驚晝微怔:“原版嗎?”
張裕舒安靜地看著他,輕輕“嗯”了一聲。
林驚晝尷尬地笑了笑,說:“那我可得好好回憶一下,有點忘記了。”
這首歌他從來沒有公開演出過,之前在《樂動心聲》,也是改到完全不一樣。林驚晝微微垂下眼睛,有點不敢看張裕舒。
他開玩笑說:“你花一萬塊,就是為了聽我唱這首歌?你可真是大手筆。”
張裕舒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目光從杯沿落到林驚晝臉上。林驚晝沒有抬頭,所以錯過了張裕舒這一瞬間的審視。
林驚晝整理好心情,坐在高腳凳上晃了晃身體,故意有些不熟練地彈吉他。
張裕舒沒坐在最前面,他剋制地保持了一段距離,如果這是一場電影,這是一個別有深意的畫面。
唯一的光源像一個罩子,罩住小舞臺上彈吉他的年輕男人。坐在遠處的人身形模糊,手邊的玻璃杯杯底,散發出淡淡的一圈光亮。
張裕舒今天還是一身黑西裝,林驚晝想起他的葬禮上,張裕舒也是這樣的打扮,那時候他還跟他開討人厭的玩笑,說他打扮成這樣,是準備為他戴孝嗎?
林驚晝心裡有點難受,他盡量把這首歌唱得歡快一些。他明明應該高興,寫這首歌時候的願望已經實現,他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人,正在他的面前。
林驚晝的聲音有些抖。
燈光突然閃了一下,彷彿有隻飛蛾奮力地撞了上去。
張裕舒的眼睛像是浸在深水中的黑色石頭,悠悠蕩蕩的水波映在上面。
林驚晝看著張裕舒眼睛裡那一片浮光,忍不住替換了一句並不存在歌裡的歌詞。
“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