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顏震怒，他沒想到天子眼皮底下竟然有人知法犯法。得到王丞相的支援固然總要，但如果不懲罰王適之，君威難以樹立。幾經思索，趙頤還是決定從輕發落。
“王適之，朕現在問你一句，此畫究竟是不是出自你的筆下？”
王適之跪在御前，不卑不亢，仰頭直視趙頤，說：“草民寒窗苦讀多年，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違，我以一顆清明之心作證，此畫並非草民所作。”
行蓀從來沒有接觸過天子，但她記起那天所發之夢，也算是領略到帝王無情。她對著趙頤行禮，誠懇的向端坐在椅子上的趙頤進言：“陛下，王丞相位居相位多年，交友廣泛。加上今日丞相即將掛出名畫，人們更是趨之若鶩，難免會讓一些心胸狹隘之人有機可乘。王丞相，你仔細想想是不是畫展舉辦得過於匆忙，忽略了細節？”
王曦頓時拍打自己的大腿，說：“皇上，老臣今天要展示的是當代畫聖東山先生的《牧羊跪母圖》。老臣害怕府中家丁不足，便臨時招了幾位新人，沒想到老臣一時疏忽大意，犯下彌天大罪。小兒平日臨摹名畫，也只是想學習各位大師的繪畫之精髓，希望能用手中的毫筆記錄我大宋的輝煌。”
旁邊的幾個員外小聲私議王丞相有意庇護兒子，想讓貧民為假畫一事埋單。趙頤看見他們交頭接耳，疑心病發作，改變心意，說：“我大宋乃文化之邦，你飽讀詩書，理應比他人更懂文化之珍貴。朕一向公平公正，此事一定要從嚴處置，以儆效尤。”
“白珠入深甕，銅鏡借日照。不清又不明，棄之帶桃花。”
王適之倒像嫌事情不夠大的看客，煽風點火的作起打油詩。
趙頤知道王適之是借詩寄意，將自己比喻成潔白無瑕的珍珠，而當今朝廷如同深厚的瓦甕，不透明也不明亮。局外人的忠言勸諫就像一面明鏡，但遇上昏庸的君王，又怎能給朝中帶來一線曙光。最後轉投鶯鶯燕燕的桃花林中，更加開心。
李沐看著趙頤臉上陰雲密佈，知道他是鐵了心要處罰王適之。她也不是有心要和趙頤作對，她只是看到適之身上閃現的那股正氣，正是以後謀事所需。王曦屹立朝堂多年，不過是憑藉著溜鬚拍馬的本事，他的兒子經歷貧苦，就算富貴也勿忘貧母，他日必然會讓新朝有不一樣的風氣。
“陛下，草民識字不多，但是也看過一些書。國法中雖然列明凡作偽造者，無論何由，一律沒收所得，並械押於文獄三月。但是在國法註解中也有對應細則列明偽造抄襲金額巨大或者數量龐大，由各縣令酌情量刑。如非用做商業用途，沒有造成他人損失，則只需記錄在案，無需提堂。”
趙頤覺得眼前的者行蓀和牡丹完全不同。以前的牡丹只懂打打殺殺，如今的她竟然還懂得鑑畫。他心中不免思疑牡丹已經叛變，甚至被趙靖操控來對付自己。
為了一窺全貌，他不能讓王適之輕而易舉的下臺，他拾起地上的碎畫，扔進紙簍中，說：“剛剛是本王小題大做，各位愛卿無須驚慌……”
王曦聽到一半，以為成功渡險，攙扶著小廝的肩膀起身。他跪紅的雙腿還沒來得及休息，又被趙頤的下半句話嚇得發軟，不受控制的磕在磚石地上。
“……但有人借題發揮，妄議朝政，不得不罰。”
行蓀想抬頭辯解，卻被飄紅一手按下。飄紅跪在石板上，扶額細語：“回稟陛下，小女突然覺得身體不適，恐怕會傳染寒症。請陛下准許我家小奴行蓀帶著小女在一旁歇息。”
趙頤默許，還派了兩名壯丁去扶飄紅到涼亭內歇息。坐在趙頤身邊的李沐半點吃醋的痕跡都沒有，她看著飄紅裝模作樣，反倒掩著紅唇竊笑。
被飄紅帶離是非之的行蓀非旦不感謝飄紅，還不識好歹的質問她為何不出手相助，還要演戲抽身離開。
“行蓀，你當真以為幾條法規能夠讓聖上改變想法？你真的是入世未深。趙頤是當今聖上，律法由他修改，自然不看重王適之有沒有犯法。他的態度一路都很堅定，但皇后一開口，他就立刻轉換罪名，可見李沐是如此關鍵。你是皇上精心培養的狗，卻一心為一些不相干的人事所奔波，任你吹得天花亂墜，也不夠李沐的一句話有用。”
行蓀帶著飄紅灌輸的思想回望畫展現場，果真發現李沐就是趙頤心尖上的寵兒。她開始帶著好奇的目光看李沐如何化解場面。
李沐沒有搬出律法，她揣摩出趙頤的心思，選擇另一種方法。她招來旁邊休息的宮女，攙扶著宮人優雅的起身。
“陛下，既然今天沒有機會一睹東山先生的真跡，臣妾就先行回宮。臣妾今日還約了宮中其他妃嬪前去祭拜太后娘娘，請皇上准許。”
趙頤起身，握住李沐的手，說：“皇后無須心急，待朕處理完這個藐視皇威地小輩，再與皇后一起品畫賞詩。”
行蓀看見趙頤無心離開，洩氣的拍了一下大腿，還不小心發出惋惜的聲音。趙頤被行蓀奇怪的反應吸引，他越過李沐，大步流星朝行蓀走去。
“者行蓀，你為何嘆息？難道你也覺得朕不處罰王適之是個錯誤的選擇？”
行蓀撲通一聲跪在趙頤面前，低著頭，沉默不語。趙頤蹲下身子，伸出雙指抬起者行蓀的臉龐，發現她的臉上剛好滑過兩行清淚。
“者行蓀，朕是在向你問話，你為何閉口不言？你當真害怕朕？”
行蓀還是沒有出聲。她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只是偷偷摸摸的看了趙頤一眼，隨後急忙的轉移視線。
簡簡單單的幾個動作，讓場內的其他人誤認為行蓀恐懼聖威。親皇派的代表歐陽旭也按捺不住，走到趙頤身邊小聲的提點幾句。
行蓀隱隱約約都聽見仁政二字，便知道自己買計劃已經成功一大半，便向王適之做了暗號。王曦身為朝中的老臣，自然不會放過場內任何的風吹草動，他很快就發現這小姑娘在暗中幫助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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