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娘的腳並未有好轉之象,反而越來越嚴重,請了太醫,太醫們都吞吞吐吐說是腳癬之疾,因這腳癬不僅難以醫好,而且屬於骯髒之症,實在難以啟齒,更何況宮中尊貴無匹的娘娘竟也染了此髒病,實在是見不得人的事情。
窅娘竭力隱瞞此事,不得讓任何人知曉她有腳癬,一面又用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偏方,甚至喝了不少童子尿,可腳還是奇癢無比,糜爛脫皮,散發著一股惡臭。
眼看國主的生辰在即,窅娘自當以金蓮舞為國主慶賀誕辰,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在腳上抹了無數香粉膩脂,以掩蓋腳上的惡臭。
到了國主誕辰這一日,皇族貴戚、宮中佳人濟濟一堂,全來為國主慶賀,彷彿眾人皆知這晚宴將是國中最後的盛事,要拼盡了興致再去瘋狂地熱鬧一回。
宴席擺設在御池綠荷中,幾艘裝扮一新的畫舫盪漾在粼粼的水上,花香襲人,衣影繽紛,宴席上,少不了以歌舞助興,以詩詞雅情。
只是漸漸地意興闌珊,國主感慨歲月流逝如水,今歲竟是虛歲三十九,眼看即將是四十不惑之齡,而國家卻只能苟延殘喘,整日間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實在是有愧於列祖列宗。
席間不覺間賦了很多憂傷的詞作,詞情哀婉低沉,國主的彷徨落寞讓眾人也低頭不言,明明是歡歡喜喜的慶賀,卻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為打破這沉鬱之氣,席間有人忽然高呼:“官家千秋萬業,萬歲萬萬歲!”
相繼,眾人皆都高呼:“官家千秋萬業,萬歲萬萬歲!”
如此一來,氣氛大振,將之前的萎頓之氣一掃而空,嘉敏莞爾:“今夜良宵,不可辜負。”她將目光投向窅娘,“聽聞窅才人的‘金蓮舞’已被國人奉為國舞,今夜國主生辰,想必窅才人定然已備好舞曲了吧?”
窅才人手心中皆是汗水,想要推脫,不情願道:“嬪妾今晚喝得有些多了,怕舞姿有些僵硬。”
席間的黃保儀不以為然:“窅才人舞技卓爾不群,怎會疏於舞姿呢?難道是不願給官家的誕辰怡情助興?”
窅才人神色大為窘迫,忙辯道:“怎會?嬪妾只願龍顏大悅,千秋萬歲。”
席間有貴婦拍著窅才人的馬屁,道:“窅娘娘舞步天下無二,無數文人豪客為之作詩賦詞,就連皇朝使臣也歎為觀止,今日臣婦們若是得見窅娘孃的舞技,今生再無憾矣!”
席間人紛紛附和,國主亦道:“即是如此,窅才人不妨舞上一曲。來人,擺金蓮臺。”
即刻有人往御池中設金蓮臺,窅娘騎虎難下,只得自席間起身,朝國主福了一福,退下更衣,乘一葉小扁舟,登上金蓮臺。
御池另一畔的畫舫中皆是宮中樂伎,管絃之聲齊發,悠揚的樂聲貫徹雲霄,眾人皆將目光投向了水中的金蓮臺上,矚目著窅娘的驚世舞姿。
窅娘身著霓裳舞裙,腳穿光滑耀眼的金蓮鞋,在燈燭水光的映襯下,美豔至極,她水袖輕甩,彷彿是騰雲駕霧而來的天外仙人,使得畫舫中眾人驚歎不已。
只有窅娘自己知道,她每一個折袖扭腰的舞姿,都較之以往費了多大的勁,腳上撲了太多香粉,穿上那不透氣的金蓮鞋,再加之被汗水濡溼,更是奇癢無比。
窅娘的舞步呈滯澀之狀,數次傾斜身子之時都差點墜入水中,突然,她的腳下驟然傳來一陣陣奇癢,猶如千萬只細小的蟲子在往她的腳底心中鑽,她腳下頓了一頓,乍然間“啊呀”一聲,從高高的金蓮臺上,直直摔了下去!
水中濺起大片的漣漪,畫舫上樂伎的奏樂戛然而止,另一側畫舫上國主等眾人也都驚得從坐席上站起。
數個侍衛急急躍入水中,忙將窅娘從水中救出,將窅娘以小扁舟送回畫舫,主後等人全都圍攏而來,然而剛剛圍住窅娘,不知是哪個貴婦突然捂住鼻子說道:“什麼味兒這麼臭?”
窅娘的金蓮鞋早就已經落入水中,她不由自主地去捂住自己的腳,黃保儀驚奇道:“窅才人,你的腳怎麼了?是不是扭傷了?”言罷,上前不由分說檢視窅娘的腳。
就在檢視的一剎那間,一股刺鼻的臭味直衝入國主的鼻息,窅娘的一雙玉足早已經是潰爛起皮,看了讓人著實反胃,圍住窅娘的眾人皆都深呼一口氣,發出一聲聲怪異嫌棄的聲音,不知是哪個好事者又驚訝地叫道:“哎呀!這是腳癬病!臣婦府上的馬伕也得過的,我還將他趕了出去!”
“這種病多是生活不潔所致,窅才人好歹也是伺候國主的主子,怎會得這種下賤之病?”
“哎呀!這腳癬病是可以傳染的!”
眾人又紛紛退開了幾步,像是躲避瘟神似的躲開了她。
窅娘為眾人圍住,又被如此指點議論,只覺得是奇恥大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國主對窅娘本就生了厭煩之意,只不過因她於國事有功,礙於情面才賞了了她個位分,他輕輕捂住了鼻子,頗為厭棄道:“窅娘落水,你們快快將窅娘送回殿,朕派一些太醫為窅娘治腳。此期間,窅娘可減少出殿,以免將腳癬病傳給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