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春雨過後,漸漸地天朗氣清,簷前廊下的各色花都絢爛地綻放,卻正是草長鶯飛、鳥語花香的時節。
嘉敏斜倚在美人靠上,看廊下一對花蝶翩翩起飛,她只著春衫,露出手腕上一截藕白色的肌膚在外,百花叢中,更襯得她美得驚天動地。
此時,殿外傳來一陣紛紛腳步聲,一陣陣異香撲鼻,嘉敏詫異地起身,“什麼這麼香?”
殿外傳來姚公公的朗然聲音:“奴婢給娘娘請安。”他的身後,跟隨者數十人的宮女小內侍,每人手中都端著大大小小的花盆,奼紫嫣紅地一片,之前所嗅出的異香也正是出自這些花盆中。
姚公公歡喜道:“官家命奴婢給娘娘送花,祝願娘娘玉貌花容、心花怒放……”
姚公公的一席話聽得眾宮人都忍不住捂嘴笑起來,嘉敏讓他們將花都放下,又讓元英打賞了眾人。
元英道:“奴婢已遵照娘娘之命,讓花房宮人多植了一些水仙,都是粉色的,總共只有三盆黃水仙,卻都讓窅妃命人抱走了。還是國主為撫慰娘娘,這才命人將花圃裡的花都搬了過來。”
嘉敏輕輕撫摸著一叢叢嬌豔的薔薇花兒,沉吟道:“物以稀為貴,窅妃總是要跟本宮爭,那幾盆黃水仙她既然喜歡,那就讓她抱去吧。”
她信步走入花叢中,聞香而來的蝴蝶撲入她的髮髻上,嘉敏有些恍然:“宮中的花豔則豔麗,美則美矣,可終生只能拘囿於於一盆泥土中,不若山花。”
元英叮囑道:“花雖好看,娘娘也勿要貪看太久了,這會子,娘娘又該到喝藥的時候呢。”她一拍腦袋,想起什麼:“剛剛國主差人送過來十全十補湯,說是國主親賜娘娘的,最能養顏滋補。”
嘉敏止步道:“這湯就擱在那裡吧!本宮不喝。”
元英有些不解:“為何?”
“除卻呂太醫給本宮開的藥方,其它任何滋補藥膳本宮都不會用,哪怕這藥是國主欽賜。去,找呂太醫來。”
元英不敢怠慢,親去請了呂太醫,呂太醫把了脈,斟酌著寫下藥方,說道:“娘娘的身子也養得八九不離十了。”
嘉敏道:“呂太醫看看這碗湯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呂太醫從元英手中接過小缽,細細品嗅,連連點頭稱道:“的確是滋補佳品,芬香濃郁,只是,”呂太醫的神情突然凝重,仔細嗅著那嫩黃色的膏體,閉目凝神,苦苦思索道:“是此時節極為常見的花草……”他睜開眼,環視著殿中的變盆景花卉,看到桌上那一盆亭亭玉立的水仙花,終於想起,“不錯,正是水仙的氣味……”
嘉敏詫異道:“水仙?為何湯膳中會新增水仙?”
呂太醫肅然道:“是黃水仙毒!哪怕只一點點汁液,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讓人驚厥死去……”
嘉敏驚得心都幾乎跳出了胸腔,她只有拼命捂住狂跳的心,才能撫平她激烈難抑的情緒。
呂太醫也大驚,問道:“娘娘是從何處得來這湯膳!”
“是國主差人送與本宮的。”
呂太醫愣了愣,道:“國主對娘娘情義深厚,斷不會傷及娘娘……”
嘉敏倏然起身,凝望著桌上的粉色水仙吶吶出神,這一刻,連尋常的花兒在她眼裡也成了陰毒之物,她冷冷笑道:“不,是有人假借國主之手,想要即刻索取本宮的性命!”
元英道:“若是娘娘喝了此膳補湯身亡,誰又會懷疑到國主身上呢?用心如此險惡,又如此大膽,看來,娘娘回宮,已讓窅妃已經坐不住了。”
嘉敏沉吟片刻,問呂太醫道:“近來太醫院接觸國主的太醫,你可知是誰?”
呂太醫苦苦思索,終於想起一事:“國主身邊的宮人前兩日的確是往太醫院來取藥,若是在平時,是蘇太醫負責的,可微臣那日看到郝太醫親自取了藥遞給隨侍國主的宮人。”
嘉敏冷冷問道:“郝太醫,可是那個曾將你排擠的太醫?”
“正是他。”
嘉敏淺淺笑了笑:“速傳郝太醫至瑤光殿。”
郝太醫得了訊息,只覺得心驚肉跳,在太醫院磨蹭了許久,才跟隨小宮人來至瑤光殿,他的腦子飛也似地轉,將種種後果都料想,全然沒注意宮門的門檻被悄悄加高了一大截,一不小心,竟從門檻上摔了下去,偏幾場春雨剛過,臺階上苔蘚斑駁,他又滾落了好幾個臺階,直摔得鼻青臉腫,臉頰上還被擦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