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保儀堅持道:“還望官家勿要意氣行事。‘父不能知其子,則無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則無以齊萬家’。望官家識將知將!信任林將軍!”
國主心煩意亂,只是草草丟下一句:“此事關係重大,朕尚需與眾卿商議。”
當下國主連夜召來朝中一干親近諸臣,在光政殿秉燭秘密商議此事。
這夜雨越下越纏綿,整座宮城都似乎已浸泡在陰冷的雨水中。
幾位大臣漏夜冒雨前來,閱覽了李從善的手書,一個個肅眉變色,如臨大敵。
首輔張洎振振有辭道:“果然不出所料!林仁肇平時都是師心自用,莽撞無禮,絲毫也不將朝廷王法放在眼裡,臣早先便有微詞,如今總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徐鉉略有沉吟:“林仁肇投誠,的確是出乎所料,若不是韓王的這封書信,老臣著實難以相信。”
張洎道:“證據擺在明面上了,還有何不信的?林仁肇預謀在先,早就該察覺了!他曾與中朝往來密切,又曾請旨率兵渡江,那個時候他就想偷偷地叛國,幸而官家聖明,才未讓林仁肇這個叛賊得逞!”
潘佑的濃眉更是擰成了兩道粗繩,他站出來,聲如洪鐘,懇切道:“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一定是一場誤會,不值得相信!”
張洎諷刺道:“誤會?他林仁肇的畫像都掛到了趙皇的御殿中,他的豪華將軍府邸都快要完工了!你卻說這是誤會?難道他林仁肇是要去汴京遊玩幾日嗎?”
徐鉉向來與潘佑不睦,最看不慣他的脾性,此時捋須附和張洎道:“趙匡胤絕不會平白無故地在自己的寢宮中掛上我朝將帥的畫,這事的確是蹊蹺啊!”
潘佑凌然道:“張大人、徐大人可有想過,這如果是中朝皇帝的計謀,以張大人徐大人的腦子,豈不是伸長了脖子白白讓人套住了?”
論言行肆無忌憚,那潘佑是個刺兒頭,張洎向來不是他的對手,張洎兀自冷哼一聲,面向國主,諄諄誡道:“官家萬萬不可大意,不要高估了林仁肇的忠心,更不要忘了前朝歷史血的教訓,‘三姓家奴呂布屢殺義父,侯景篡權引侯景之亂,安祿山叛變引安史之亂’……這些亂臣賊子之所以能得逞,就在於主君對他們信任無疑,請官家萬萬不可重蹈覆轍呀!”
國主默坐在青玉案後,臣子的激烈言辭讓他鈍重,頭皮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一樣,被扯得生疼。
他撐住案面,揉了揉發脹的額頭,問向眾人:“那麼,依眾卿之見,朕當以如何待之?”
張洎的眉毛挑了一挑,薄唇一抿,語出堅決,冰冷無情:“剷草除根,以絕後患。”
殿外的寒風呼嘯而過,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精心,數人皆是身軀一凜,熠熠閃爍的燭火也飄搖欲滅,光政殿中驟現森然殺氣,窗戶被“啪”的一聲吹開,雨水隨北風一起捲入室內,森森寒氣由底部一點點地侵襲著每個人的肌膚。
潘佑情急之中呼道:“萬萬不可!”他嘶啞著嗓子,直將自己的心都要呈現了出來,迫急道,“官家萬萬不可自毀長城!林仁肇驍勇善戰,是百年難遇的虎將!那趙匡胤縱然英武神威,一統中原,卻忌憚林仁肇!這也正是趙匡胤遲遲不發兵我國、而滅其他國的原由。林仁肇不在,國家不在啊!請官家勿要聽信小人讒言,誤殺忠將!”
張洎咄咄道:“正因他是神將,所以必須得除。臣聽聞那賊徒與兵將同吃同睡,情誼深厚,那些士兵亦只聽從他一人之命,官家試想,這樣一個厲害人物,一旦為江北中朝所用,侵犯我朝,豈不是以石壓卵?不殺就是亡國!寧可錯殺,不可不殺!望官家痛下決斷!”
徐鉉又附和道:“張大人言之有理,若是以國之大局為重,就不可養虎為患。”
潘佑稟道:“若是肆意殺戮,將士將大為寒心,我朝再無與中朝抗衡的良將!”
張洎爭辯道:“誰說我朝再無良將了?潘大人未免也壯他人之威滅自己志氣!”他頓了一頓,面向國主道,“不知官家可還記得皇甫繼勳?”
國主點了點頭:“朕記得,他是皇甫大將之子,朕自任他為饒州刺史、都虞候之後,許久未曾過問及他,也不知他近況如何?”
張洎上前一步稟道:“臣聽聞這位大將之子少年有成,性情謹厚,頗有盛名。”
徐鉉捋須悠悠點頭讚道:“虎父無犬子,上陣父子兵,這少年英雄還真當是非池中之物,大有可為,只要官家多予以他歷練,必然是扛鼎人物!”
“即便如此,那就傳朕旨意,擢他為神衛統軍都指揮使。”
潘佑的臉色死灰死灰,心涼了一大半,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含淚哽咽道:“官家!不可!微臣已屢上奏摺彈劾皇甫繼勳,他不過是紈絝子弟,實在是難堪重任!林將軍不可殺,皇甫繼勳不可用,臣以微薄之命,請官家收回成命。”
怎知國主已經大為惱怒:“潘佑你又在以性命威脅朕嗎?!你這招屢試不爽,是不是很得意?以前枉自稱你一聲潘卿,至今卻發現你清傲至極,連朕都不放在你眼中,更何況是朝中的大臣?你左彈劾右揭發,沒有一個臣子入得了你眼,既是如此,朕這個位置讓你來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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