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後宮之中,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國後大火後失蹤,不知所以,宮中窅娘為大,她自侍歌舞為技,日日編排歌舞,大有效仿聖尊後之意,只是周嘉敏未除,未免是她的心頭之大恨。
刺客扮作內侍,入宮向窅娘覆命,窅娘知他們失手,沉下了粉面,不待那刺客跪下便冷冽道:“你有何臉面來見本宮?!就不怕本宮將你剁碎了餵狗吃麼?!”
刺客叫冤道:“屬下無能,實在殺不了林將軍,還望娘娘另請高人!”
窅娘心中咯噔一下,喝問道:“你說什麼?!林將軍?”
刺客道:“是!屬下與一干人等奉娘娘詔命去刺殺國後,本來幾近得手,只是沒想到殺出來個林仁肇。”
窅娘的嘴角抽搐,冷嗤道:“一次殺不了,就多殺幾次。”
“屬下也多次動手,只是那林將軍索性守護在國後所居住的別院之中,屬下實在是無從下手。”
窅娘的唇角抽了抽,滿肚子的憤懣之氣無處可洩,表情猙獰,她揮了揮手讓刺客退下,怒氣潮湧,隨手揮掉了桌上的花瓶並香爐,氣得張牙舞爪:“林仁肇!又是林仁肇!你為何屢屢壞我好事?!”
菁蕪忙撫順窅娘的胸口:“娘娘請歇歇,犯不著生這樣大的氣。那國後已同廢棄,何須娘娘計較?”
窅娘白了她一眼,怒斥道:“你跟了本宮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懂本宮的行事之風?”
菁蕪垂了頭,自慚道:“是……是剷草除根。不過娘娘想要周嘉敏的性命也不用著急,只要將那林仁肇撇開,還不是遲早之事?”她湊近了窅娘的耳邊低聲道:“況且奴婢聽那些貴婦們說,林仁肇在東都脾氣剛直,像幹牛糞一樣又硬又臭,得罪了東都知府,那知府說還要彈劾他,要列他數條罪狀。”
窅娘心下一動,眼珠子轉了幾轉,問道:“當真有此事?”
“奴婢絕無半句虛言,是東都知府夫人親自說的,知府與林將軍不睦之事早就沸沸揚揚了,只是不知道那摺子現在遞到了國主手中了沒有。”
此時,殿外有奴婢來稟報:“楚國公夫人求見。”
楚國公夫人即韓王妃,自南唐自貶國號之後,諸公卿宗族皆自降一等,楚國公夫人善於結交逢迎,見窅娘得勢,屢有結交,因此私下裡兩人多有往來。
那楚國公夫人甫一進殿,就舉著家書哭哭啼啼道:“娘娘!娘娘要為臣婦做主啊!”
窅娘沒好氣道:“今兒個又是被哪個偏房欺負了?”
楚國公夫人抹了抹眼淚,咬牙憤憤道:“偏房妾侍又算得了什麼?就算來十個八個,臣婦也將她們收拾得乾乾淨淨!”
殿中有片刻的靜怡,窅娘滯了一滯,眼風凌厲,菁蕪給楚國公夫人使了個眼色,楚國公夫人頓時會意,意識到窅娘亦非正室,遂訕訕地笑了笑道:“臣婦並非譏諷娘娘,臣婦並非那個意思,娘娘是正宮之命格呢!唉,”楚國公夫人細長飛翹的雙眉擰成了一塊,鬱郁道:“臣婦是憂心夫君,夫君信中說宋朝皇上賜予他良田美宅,美女無數,一晌半晌是回不來了。”
菁蕪從楚國公夫人手中接過了信件,看了起來。
楚國公夫人焦急地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顧不得禮儀體統,向窅娘求道:“這可是急死臣婦了,明明是妾身的夫君,怎麼就到汴京居住下來了,又娶了別的娘子,那臣婦算什麼?豈不是成了一個活寡婦不成?”
窅娘道:“難道你還不明白麼?楚國公是被當作了人質押在了汴京。”
楚國公夫人臉色蒼白,身子晃了一晃,終究支撐不住,一下子跌坐在了牛頭椅上,愣了愣,才回過了神,悠悠說道:“人質……那會被押多久?”
“少則數月,多則數年,甚至一輩子。”
楚國公夫人嚎啕大哭起來,跪在地上,牽扯著窅娘的裙角哭道:“娘娘救臣婦啊!娘娘深受國主寵愛,娘娘為臣婦在國主面前說情,國主一定會想辦法讓楚國公早日回來的!國主重情,不會不顧及他這個弟弟的!”
窅娘正在心煩意亂之中,沒空理會楚國公夫人,有些厭煩地從她手中扯過自己的衣裙,卻到突然透過殿中香爐的煙氣,看到了那封書信的背面有些模糊的字跡。
她心念一動,抓過那封信放在香爐上燻烤,在煙霧的香薰下,果見書信的背面還有更多字跡,她抓起一看,大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也不管哭哭啼啼的楚國公夫人,急急地出門去尋國主去了。
……
晚來雨急,窗內昏昧,瑟瑟秋風吹入,扇動窗戶啪啪作響,姚海前去關窗,國主擲筆道:“罷了,就讓它吹著罷。”
姚公公有些為難:“官家,這北風可是帶著幾分凌冽之氣,今日又特別冷……”
“殿中暖意醺醺,朕看了大半天的摺子,燥熱不已,開著罷。”
姚公公不好勸說,只是吩咐宮女多為國主加了件披風,國主凝視著窗外的景色,突然心下一動,想起曾經的雨夜,與嘉敏撐傘賞菊,溫雅甜美……春華秋實,幾度春秋,如今已物是人非,時事境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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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嘉敏失蹤之後,國主的精神大為不濟,常覺心悸神慌,國事亦紛擾,勞神竭慮,他才三十多歲的年紀,髮間已悄然爬上了一絲絲白髮。
從窗外吹拂的一縷縷涼風讓他的倦怠之意稍稍有些舒緩,他信步走了出去,只覺得外面清涼透骨,雨絲滴滴。
他一個人悠遊在宮廷苑囿之中,漫無目的,愁上心頭,不知不覺竟已來至了德昌宮中。
自賢弟李從善去中朝朝貢之後,如今已有月餘,卻杳杳不知音信,也不知情況究竟如何?每每與朝中的臣子論及此事時,眾臣亦是毫無對策。
想到此,國主更覺得無可奈何,看宮廷中雨綿綿,枯黃的梧桐樹葉全已凋零,窗欞的玉鉤在輕輕搖動,窗內有怠懶的宮娥緊促雙蛾,睜大虛迷的眼,眺望著灰色迷濛的天空。
細細一看,竟是多日不曾見的保儀,她披一件鵝黃氅衣,手執一卷詩書,那書滑落她的裙角,幾乎要落於地上了。
她幽幽吟哦道:“轆轤金井梧桐晚,幾樹驚秋。舊雨新愁,百尺蝦鬚在玉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