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嚴曉峰說,這動物是個鬼。
這鬼是導致他車子在半路熄火的罪魁禍首。
正是那天乍然見到這動物出現在路中間,導致他猛踩了下剎車,於是車子熄了火。打那之後,他的車子就再也沒能發動起來,而這頭不知道什麼種類,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動物,從此卻如同幽靈一般,每次在他困得熬不住想睡覺時,就會毫無預兆地出現,像個經驗豐富又耐心無比的獵手,靜靜潛伏到他身邊,追蹤他,捕獵他,直至耐心耗盡,便如朝露遇到陽光般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所以這幾天裡,嚴曉峰基本都沒怎麼睡覺,因為無論他躲在什麼地方,只要一睡,這鬼東西就會出現,迫使他到處逃,即便精疲力竭,為了活命也只能拼勁全力地跑。
後來,到了昨晚的時候,他實在逃不動了,因為身體一直在變得越來越虛弱,所以在搖搖晃晃跑到路邊時,他被一塊石頭絆了一腳,輕易就從路面上滾了下去。
依稀記得剛一停止滾動,就看到那頭動物像只披頭散髮的魔鬼一樣,伸長了脖子在路邊低頭朝他望著。一眼望見他停下身子,立刻像陣風似的撲了下來,撲倒在他身上,從那些密密層層的毛髮裡露出一張血盆大口,衝著他一聲咆哮,然後一口朝他脖子上咬了下去。
這動物的牙齒大得足足像兩排朝天椒。
直把嚴曉峰看得肝膽俱裂,一想到自己將要被這麼可怕的牙齒給活活咬碎,登時兩眼一翻,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只是沒想到,本以為當時是必死無疑,不料後來卻活著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
醒來時,他一度以為那場恐怖之極的經歷只是一場噩夢,而且他並非在山路下面躺著,而是躺在山路邊上,保持著昨晚被石頭絆倒後的姿勢。
所以半是猶疑半是慶幸,總是身體虛弱得已經幾乎有點走不動,他仍是鼓足了勁頭繼續往前走,因為他認為那場可怕的夢是老天給他的一個暗示,暗示他即便走在生死邊緣,也不要放棄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口乾舌燥,思維開始漸漸模糊的時候,他聽見了我們車子的聲音,然後又如見到海市蜃樓的出現一般,不可思議地見到了我們的出現。
只是擔心我們聽後可能會因害怕而拒絕將他帶到汶頭村,所以在說著這些天他的所有遭遇時,嚴曉峰對我和冥公子刻意隱瞞了曾在山裡遇到這頭野獸的遭遇。心裡總存著一絲僥倖,他想,那野獸也許會因為人多而有所顧忌,不輕易出現。卻不料就在此時,在經歷了剛才那無比詭異又可怕的一幕後,那東西竟然又再度出現了,並且和他第一次遇見時一樣,一動不動,彷彿一個設下陷阱伺機等候獵物到來的獵手,極其耐心地等待著獵物以無可避免的舉動,犯下每個獵物踏入陷阱前都會犯下的相同錯誤。
說著這番話時,嚴曉峰始終在留意著發動機的聲響。
直至說完,聽見發動機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在輕輕響動著,他才微微鬆開了緊繃著的眉頭,用汗津津的手抹了抹額頭:“所以,趕緊開吧,加速度壓死它也沒關係。”
“既然說它是個鬼,那你憑什麼以為靠這車能把它壓死?”冥公子瞥了他一眼問。
“不管能不能壓死,趕緊離開這裡才是最要緊的!”
“你很怕它是麼。”
“換了你被這種東西一直追著不放,你會不怕??”
“但它追了你那麼些天,也沒見它吃了你,難道不是麼。”
淡淡一句話令嚴曉峰一瞬噎了聲。他捏緊了椅背不安朝冥公子望著,手指微微顫動,令指關節發白泛青。許是因此讓冥公子覺察到了他從骨子裡透出的那種慌恐,於是沒再繼續僵持,他鬆開了剎車,令車子徑自往前滑了過去。
車速並不快,但已足夠讓嚴曉峰長出一口氣。
隨後鬆開手正打算坐回身,但突然間車身再次一停,令他立即驚跳著重新抓住冥公子的椅背,急匆匆問他:“怎麼了??幹什麼又停??”
話音未止,他喉嚨裡突然發出一聲怪響,隨後閃電般朝後退了回去。
因為就在冥公子剛剛將車重新停下的同時,不遠處那頭似狗非狗,似馬非馬的動物輕輕甩了下滿身的長毛,邁開蹄子噠噠一陣踱到了這輛車前。
離著還有一兩步的距離,它不再繼續往前,歪著頭似在考量著車內人的打算。
半晌,見車始終不再往前,便湊近車蓋嗅了嗅,隨後繞到車窗邊,慢慢將臉貼在窗玻璃上,透過垂在面孔前那一大片髮絲,用它烏黑晶亮的瞳孔閃閃爍爍望向冥公子。
見狀冥公子放下車窗,朝它點了下頭:“打擾了。”
說話時的神情彷彿面對著的這頭動物是個人,而不是一隻根本聽不懂人話的野獸。
有意思的是,這野獸確實也聽懂了,並且朝他回點了下頭。
“麻煩帶路。”於是冥公子又道。
它便再次點了點頭,隨後身子一轉,徑自往前噠噠噠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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