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自迷 不是人迷是自迷
“官家, 官家,天降大喜事了,天大的喜事啊。”外間有人“砰”地一聲跪在地上。
酷暑難耐。
皇帝輕“嗯”了一聲, 外面匍匐在地的小太監耳力極好,立馬從地上爬起來, 不顧已酸軟的雙股顫意, 帶著燥熱的風掀開簾子從外間沖進來。屋內由冰化帶來的涼勁被推散了一些, 惹得旁正緩緩在給皇帝扇風的入內內班都知陳讀低低訓斥:“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在官家面前, 怎敢作此不可名狀之舉,”他本還想再罵兩句, 皇帝一句“罷了”讓他住了嘴。
這些日子以來,不僅有降四封祥瑞天書贊他賢君之舉,西線也捷報頻傳, 甚至戶部尚書竟願將銀錢盡數捐獻給國帑, 明面說是國帑,實則有半數之多是進了皇帝的內藏庫。
他讓雲家去查,這不是就有了。
自古以來,戶部就是個肥差事,吞進去的錢, 多少都得吐出來。
雖他不能明著動蔡家,但下面自有人曉得揣摩他的心思。
他甚滿意。
皇帝甚至已思索了有此銀錢,朝中大臣還如何拿國庫空虛做理由來搪塞他欲登封泰山之舉,心情不錯。
陳讀將小扇放在一旁, 餘光瞥見桌案上的幾卷書帛, 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不管天書一事是朝廷中那派大臣籌謀的,但實在是妙極了,不僅迎合了皇帝的心意, 還給皇帝遞了一把軟刀子。
天書旁放著兩封信,一封是葉初上報睦洲被淹了一縣的訊息,另一封是更早到的——由兵部侍郎與雲鶴聯名寫的摺子,摺子中不僅列舉了蔡家罪行,包括但不限於窩藏匪患,也陳述了睦洲被水淹縣的實情,與葉初所說別無一二,皇帝只覺得葉初處理得很好,未伸手向朝廷要錢,也未激起民憤,再在地方上待幾年,他不介意提拔此能臣一手,正好京官有缺。
一切的一切,都順著他心意而去。
倒是有一點,便是這葉初是雲家的門生,再提拔一個,雲家在朝中勢力又會增加,皇帝想到此,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
小太監輕手輕腳地跪在地上,回過神來才覺屋內涼爽,不由得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冷氣,偷偷抬起眼,他是陳讀身邊的紅人,所以一路闖過來,都沒有太監攔他。
許是怕沾了太多人的熱氣,屋內就兩個人,皇帝正半闔著眼,小太監首先偷著看了陳讀的臉色,瞧見陳讀臉色無虞,鬆了一口氣,又在心中寬慰自己,不過是來送個好訊息,他就算有罪,也將功折罪了,何況,這還是有功呢。
再定睛一看,位於皇帝身旁的陳讀正悄悄對著自己使眼色,小太監不知是何意?他瞪大了眼睛,額頭上的熱汗已經涼了,順著脖子往下滑落,滴在了他鋪在地上的袖子上,他感知到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衣裳,不知是嚇得還是激動得,他連著嚥了兩口唾沫。
陳讀見皇帝沒有開口的意思,見下方小太監跪在地上,突然開口:
“你且說說看,是何大喜事啊,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官家就算饒了你,不砍了你……”小太監嚇得發抖,連忙磕頭,心裡只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這是大喜事。
又被突然開口的皇帝給嚇了一跳,皇帝接上話,調笑道:“說吧,是什麼天大的喜事,若不是,朕便是要著人要砍了你……脖子上那玩意兒。”
“官家,奴婢今日在外灑掃,隱約聽見一牆之外的百姓討論,奴婢將耳朵貼在牆上,聽說就在前段時間睦洲有一縣淹沒,這本是兇事一件,但……”
那小吏將紙筆交到子星手裡,子星接過,回頭見著蘇以言正心不在焉地盯著窗外不住掉落的雨滴,年久失修的窗扉閂得不嚴實,不知何時又被風給撞擊開了,潮悶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只好輕喚了一聲:“小娘子,紙筆來了。”
蘇以言回過神來,偏了頭,秀眉緊蹙,臉上尚還餘些無精打採。
子星又聽到她呢喃了一句:“不知哥哥那邊……”剛想安慰她,就聽她說到這又停了下來,她估摸著小娘子許是想起自己前不久才說過這話,
如今,這桐廬縣堤壩又毀了,她隱隱有種不祥預感。
一旦起了擔憂,其如斷尾之蜥在心內亂竄,心中那條口子就越撕越大。
院門外又來人敲著院門。
蘇以言動了動眼珠兒,阿杜會意,取了傘上前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