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顏林可以裝不懂。
無論裴挽意在旁邊嘰裡咕嚕說多少,她都氣定神閑地擦著身上的汗,就看這人到底什麼時候才想得起做完之後該幹什麼。
——真是越來越消極怠工了,果然之前都是裝的。
但姜顏林心裡也知道,裴 挽意的這種“原形畢露”其實從宏觀角度來說是好的變化。
因為人只有在足夠有安全感的物件面前,才會展露缺點和不完美的一面。
就像每個被母親愛著的孩子,都知道對親媽發脾氣是不會有什麼後果的,最多也就是吵一次架,不會真的落得個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而裴挽意的不安全感是根深蒂固的。
從她對姜顏林一直以來的掌控欲就能看出來,任何事情一旦脫離她的掌控,她都會陷入巨大的焦慮裡,再變本加厲地監控和蠶食姜顏林的自主意識。
這種不安,只會加重她本就病得不輕的狀態,讓兩人的關系日複一日地變得更病態。
盡管她們兩個都有病,大機率不會真的適應所謂的健康關系,但姜顏林也不想看到裴挽意整天活在這種狀態裡,像一條越來越繃緊了的線——這樣遲早會崩斷。
所以當裴挽意不再事事做得完美,用無微不至的體貼來對待姜顏林的時候,反而是一個安全感上升的體現。
她開始試著相信,就算偶爾鬆懈下來偷個懶,也不會因此而失去姜顏林。
而對姜顏林來說,這種看似偷懶怠工的行為,其實也是裴挽意在嘗試收回那過於壓抑的掌控欲。
無論是不是特意做給姜顏林看的,她都在試著改變了。
所以哪怕再怎麼嘴上嫌棄,姜顏林也沒有真的對她的變化感到不滿。
——只要別得意忘形過了頭,開始故態複萌,把她當通關了的遊戲對待。就都可以在容忍範疇。
人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裴挽意這樣劣跡斑斑的人,得不到的就一直在騷動,到手了的就不稀罕,姜顏林也無法知道這一次的她會不會死性不改。
所以兩人之間的博弈,對姜顏林來說,從一開始就不是“如何讓裴挽意愛上自己”。
而是如何讓這個野性難馴的人,永遠被自己釣著跟在身後。
太狡猾的惡犬是必須要吃到肉和甜頭的,否則就不會付出哪怕一丁點的耐心,稍有厭倦,就會轉頭去尋覓別的肉。
要讓她吃到,還不能讓她吃得太少,因為饑餓感和巨大的獨佔欲會迫使她萌生惡念,冷不丁就會沖上來破壞性地進食,將你撕爛咬碎,全給吞了。
但又不能真的讓她徹底吃飽了,這相當於自殺式喂養,將自己的血肉一次性全喂給了她,叫她過足了癮,吃透了,也就吃膩了。
姜顏林既不想被她咬死,也不想自取滅亡。
於是只能一步一步地精準操控著變數,什麼時候多一口,什麼時候少一口,都還大意不得。
至於是否會有將野性灌養出鮮活血肉的那一天,姜顏林直到這一刻,也還是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距離驗證答案的那一天,已經不算遙遠。
要將已經走過一次的流程再完成一遍,便等於她清楚明白每一個時間節點會在什麼地方等著自己。
哪一天會收到郵件,哪一天該訂下機票,哪一天該收拾行李。
姜顏林將流程井井有條地裝進了腦子裡,卻不露痕跡地,依然對裴挽意予取予求,無論是被哄著張開腿給與回應,還是被逼著承認一句“喜歡你”。
這樣的縱容自然是殘忍的。
就連姜顏林自己也從沒想過,這種殘忍,她竟然還要做第二次。
好像命運就喜歡和她開玩笑,要她每一次都在拼盡全力往前走的道路上,遇到橫生的意外,試圖擾亂她的步伐。
上一次,姜顏林選擇了自己原定的方向。
這一次,也不該有任何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