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自我,她的繁忙和壓力,讓她無法察覺宓芸的狀態,又或者察覺到了,也無暇顧及。
宓芸始終對兩人的差距很焦慮。
她還是學生,沒有經濟獨立的能力,對未來也很迷茫。
但裴挽意是對未來有著長遠規劃的,出身和能力都十分優越的人。
顛倒的時差,讓溝通和交流都面臨重重困境,每一分每一秒,得不到安全感的人都在承受無形的壓力。
偏偏宓芸是一個過於壓抑自己感受的人,她對裴挽意百依百順,從不提出自己的需求,也不吵鬧,不發脾氣。
但這不代表,她不會受到傷害。
姜顏林很清楚,每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卻又努力裝作不在意的人,都壓抑著怎樣的暗流湧動。
所以這個故事聽到一半,她就已經輕松不起來。
裴挽意的話音頓了頓,片刻之後才響起:
“……我也不太記得那段時間具體發生了什麼,我每天都很忙,而她身體不好,請假在家,時常心情不好就熬夜打遊戲,連飯都會忘記吃。我從每天給她點外賣,到鼓勵她學著做飯轉移注意力,想過很多辦法。
但她那時候的抑鬱很嚴重,連出門都會因為太吵的環境産生幻聽,不得不戴耳機。運動健身,工作兼職,一個都做不了。
可能也是我對她太苛刻了,總是希望她能努力追上我,越對她抱有期望,就越看不到未來。最後我也累了,開始考慮這段關系還有沒有強求的必要。她是個很敏感的人,多少也察覺到了我的變化,這件事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姜顏林沉默地聽著,而裴挽意的聲音很輕,到了沒什麼溫度的地步。
這是兩人第一次分享這樣深的話題,忘了從何而起,也不知道會停在哪個句點。
姜顏林有過一瞬間的分神,去猜想裴挽意為何將這樣的傷疤揭開給自己看。
是否界限一旦邁過,就再也止不住躍進的探索。
又或者僅僅只是因為這個晚上,她們都太累了。
一切的爭鋒相對,幼稚較勁,都不過是因為想要得到片刻的、給予心髒的安寧。
“那天我提了分手,她從接受,到崩潰,再到歇斯底裡。”
裴挽意說到這裡,也沒有再停頓,很輕地說了下去。
“沒多久,她開始每做一件事就彙報給我。
從割腕,到吞藥,身體的變化,她的所有感覺,都清清楚楚發給了我,讓我也感受她的痛苦。
我沒有辦法立刻去救她,只能不斷讓她冷靜,穩定她的情緒,再聯系所有我能想到的能去找她的朋友,報警,打救護車,而整個過程我只能一邊等,一邊看她發來的每條訊息。”
那一天,宓芸被及時送到醫院,搶救了回來。
她醒來之後,向裴挽意誠懇地道了歉。
沒有在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宓芸大概也明白了,這件事帶給兩個人的,只能是難以癒合的傷疤,與徹底的結束。
哪怕在那之後的第二個月,裴挽意就因工作的變動來到了中國,兩人也沒辦法再將這件事徹底翻篇。
“就當我是自私吧。”
裴挽意沒什麼表情地說完這個故事,給自己做了簡短的總結。
姜顏林也無暇再思考,承接她展開給自己看的傷口,到底意味著什麼。
因為這一刻的裴挽意,看起來真的有一點落寞。
大概小晴就是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這點脆弱,才能及時地送上填補空洞的溫暖與愛意。
想到這裡,姜顏林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