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寧靜又濃鬱的黑夜像是能往下淌墨水，廚房傳來陣陣西紅柿牛肉麵的香味，蒸汽讓玻璃窗蒙上一層模糊的水霧。外面的世界湧動著黑暗，而她的家裡第一次有了溫馨的人間煙火。
陳姝野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食材，逆著紋路把牛肉切成厚塊，每一塊肉上都帶著筋，然後裹上玉米澱粉又放了些調味料醃了一會兒。至於西紅柿，在火上簡單地烤一烤更容易去皮，接著放到油熱的鍋裡翻炒出沙再加入嫩牛肉。倒水之後等燒開了再下面條、放青菜、鹽和黑胡椒。陳姝野認真地按照記憶做好每一個步驟，蓋著鍋蓋香味也飄到了客廳。
陶玖從浴室出來時肚子“咕嚕”一聲，她現在又餓又饞，感覺有一滴口水已經搖搖欲墜地掛在嘴唇邊。
“你藏了個廚師在家裡是不是！”陶玖穿著從寢室帶過來的淡粉色睡裙，短發已經吹幹了，微微潮濕的發尾搭在肩膀。陳姝野正在往胖球的飯盆裡倒狗糧，她笑著說：“什麼意思啊，不相信我是大廚？”
胖球搖著尾巴大聲地“汪汪”叫了兩聲，如果它會說話此刻一定想告訴陶玖——這是陳姝野唯一會做的食物，每次沒有阿姨來做飯她都吃這個。陳姝野在胖球臉上掐了一把，“壞家夥。”她好像看出胖球的抗議，笑著警告了一句。
陶玖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裡滿溢的香味。她走到餐廳，看到桌子上除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還有一瓶梅子酒。陳姝野幫她拉開椅子：“你頭發長了點。”
“有嗎？”陶玖摸了摸發梢，“好像是哦，上個月才剛去過理發店，等過幾天再去剪掉吧。”
陳姝野說：“我覺得你留長也會很好看。”她只是隨口提了建議，陶玖卻心頭一動，認真地思考起來。
面條柔韌又筋道，牛肉燉得軟爛，西紅柿酸甜開胃。梅子酒細膩清甜，入口柔和，陶玖忍不住多喝了兩口，感覺身體裡浮動著絕妙的暈眩，像是靈魂即將出竅時依依不捨地纏繞著。
陳姝野穿了件白色的低領針織睡衣，敷著一層薄汗的鎖骨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比酒精更讓陶玖感到臉紅。
“我想，和你說謝謝，”陶玖好像喝醉了，說話有一點口齒不清，“唔，你是為了我才讓陸辰宵去打人的。”她在說魏雲晗的事。陳姝野的目光躲閃了一瞬，含糊地說：“那是她該打。”陶玖沒有多想，她稍微放大音量笑了兩聲：“你這句話說得好像是□□女老大，香港電影裡拍的那種，你有沒有看過。”她又喝了一小口梅子酒。
陳姝野忽然正了正神色說：“我不是每次都會用這種……□□的方式解決問題。”
她好像是在怕給陶玖留下不好的印象。真該死，陳姝野在心裡說，明明都決定要找個合適的機會提出分手了，還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觀點和看法做什麼？
這個念頭在心底浮現後，陳姝野感覺自己瞬間像是被澆了桶冷水那樣清醒。她失神地看著坐在對面臉上洋溢著幸福和寧靜微笑的陶玖，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邀請陶玖搬來進入她的生活這件事有多愚蠢和荒唐。
可是她能怎麼辦？她聽到陶玖用那種看似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要在外面租個房子住”只感覺到心疼，她看到陶玖小心翼翼手足無措的時候、怕被拒絕而不敢提出要求的時候、明明沒那麼開心還假裝配合著強顏歡笑的時候、為了滿足別人無理的要求委曲求全的時候、軟弱地被人肆無忌憚欺負嘲弄的時候——她就是會感覺到心髒像是被身體裡看不見的手狠狠擰了一把。什麼時候她對“弱者”也能感同身受了，什麼時候她的心也能這麼柔軟了？陳姝野攥著酒杯的手微微有些用力，陶玖快樂的聲音飄到她的耳朵裡：“你解釋這個做什麼？好哦，我知道了，你擔心我會懷疑你和陸辰宵是一起打家劫舍的搭檔。我才沒有那麼小氣呢，我相信你不是壞人。”
“我相信你”——你這個笨蛋，相信我就錯了。
陳姝野和她碰了碰酒杯：“你這麼勇敢。”
“那當然了，”陶玖的臉頰像是塗了胭脂那樣緋紅，她的眼睛含著水汽又黑又亮，“因為我愛你。”
酒足飯飽後，碗筷被盡數放進洗碗機裡。陳姝野在客廳點了洋甘菊味的香薰蠟燭，驅散了最後的油煙味。胖球的窩在沙發旁邊，它已經睡著了，微微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全然是一副幸福小狗的模樣。
月光流淌進臥室柔軟的大床上，像是清澈的河水。陶玖側躺著看手機，濃密的睫毛在眼底覆蓋了一層陰影。“好像寒假招聘的公司會少一點，”陶玖小聲嘟囔，“這幾個實習生的職位都已經是滿的了。”
“你才大二，”陳姝野躺進被窩裡在她圓圓的臉蛋上捏了捏，“以後有的是時間上班，現在多玩一玩。”
陶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她放下手機，伸出胳膊摟住陳姝野纖細的腰，故意用膝蓋躍躍欲試地磨蹭著陳姝野的大腿，只是沒有掌握好曖昧的節奏，好像是在撓癢。陳姝野沒忍住笑，手直接滑進了陶玖的睡裙：“你學得這麼笨啊寶寶。”
陶玖貼近陳姝野的唇邊，聞到了清爽的薄荷牙膏的味道。她生氣地紅著臉，在陳姝野嘴唇上使壞地重重咬了一口：“我不要理你了。”
“別啊，寶貝，”陳姝野的手遊走在陶玖白皙光滑的面板上，“我錯了好不好。”還沒等陶玖說原不原諒，她的手忽然往下輕輕一按。
“嗯！”陶玖驚地猛然挺起腰，雙手急忙緊緊抓住陳姝野的一隻手腕求饒：“我錯了，是我錯了。”
陳姝野笑著親了親她的臉，她沒再折騰陶玖，整理行李和搬家已經足夠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