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富態的晉王司徒刑,斜依在鴻羽帳後,身邊有貌美侍人輕柔按摩其頸項。
那雙長期沉迷酒色渾濁的眼睛,此時微闔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臺下一對兒女爭吵。
司徒彥慣是喜歡裝成名士模樣,一身月白錦衣,站在壯麗大殿裡,彷彿白玉落進金銀堆,顯得尤其清高些。
他嘆息一聲道,“潁川今年也十五了,是時候定下親事了,怎能說不嫁就不嫁呢?”
實際司徒景和他都清楚,他是為上次華林七賢的事兒來的。
皇族慣會偽裝。
司徒景位於他身側,一身紫色魚尾裙裾,配上明豔嫵媚的臉蛋,便是天生的富貴模樣。
她總是極盡奢華的,手裡便是把嶄新的白玉扇,扇面掩唇一笑,“皇兄,你該知道妹妹只喜歡美人兒,那陳榮相貌醜陋,哪裡與妹妹匹配?要真嫁的話——”
她目光天真憧憬,帶些女兒家的嬌態,“聽說瑾之表兄現在還無妻?”
楊瑾之,楊氏麒麟兒,在洛陽唯一與盧遺風齊名的男子,盧遺風以清聞名,而楊瑾之則以貴聞名。
即是內定的楊氏少族長,也是楊皇後親侄兒,司徒彥的親表兄。
便是總一副風度過人模樣的司徒彥,此時也沒控制住臉上鄙夷的表情,“自知這件事,看來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司徒景悠悠道,“難道我一公主,還配不上他一世家子?”
她這當著父皇的面,刻意挑撥皇族與世家的關系,當誰聽不出來呢?
司徒彥甚至不需要特別找理由,理了理袖子,笑道,“你身為女子,未婚配便豢養男寵,如此違背婦道,不相匹配難道不應該嗎?”
不守婦道?
司徒景心中冷笑,面上卻並不發作,只猶如一團無處上手的糖糕,甜絲絲的。
“皇兄,虧你日日以玄談為傲,名士們尚且以‘不從禮教’為風尚,我一小女子,便是不守婦道又如何?
再說了——禮教又哪裡是為我們皇族設立的呢~”
這話一時讓司徒彥無從還嘴,他厭惡的皺了皺眉,最後做出一副懶的交流的高傲模樣,“呵,田舍兒妄學馨語。”
低賤的人妄自學別人高雅的語言。
世家自傲清貴,玄談哲理被認為是世家子們才能做的高雅之事,即便是司徒景,出生皇室和兵家,也只落的個俗和賤。
這幾乎立刻戳到了司徒景的痛處。
她向來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看不起她的身世!
原本還笑盈盈的臉蛋,瞬間就陰了下來。
可是她的憤怒在未央宮裡又顯得那麼無足輕重。
即便她身後有兵家劉氏,卻也遠在穎川。
至於父皇,今天能因為司徒彥一句話便把她喚來,已經說明瞭她的勢弱。
大殿安靜幾息,司徒景握緊了手中的團扇,面上已是風平浪靜。
她仰頭對高臺上一直如局外人般的晉王道,“父皇,昨日穎川剛送來一對兒趣物,今日聽喚,女兒便特意給您送來解乏了。”
司徒刑聽到這話,才有了些反應,他睜開眼,目光第一次落在臺下女兒身上,“哦?”
司徒景拍手,從殿外便進來了一對兒如並蒂蓮般的雙生姐弟。
姐姐如紅蓮,明豔美麗。
弟弟如白蓮,純潔羸弱。
兩人往哪兒一站,殿內的燭火彷彿都亮了幾分,同時亮起的還有晉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