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琴音平緩、月光柔和,也或許因為女郎總待她寬容似海,讓她輕易便失了分寸。
容方抬起了頭,對上女郎幽深的視線,發自內心疑惑,“女郎大概是這樣,但奴卻做不到……”
就如今天一樣。
為什麼呢?她不明白。
畢諾卻明白了。
這個從南陽鄉野,掙開束縛,撲到她車前的女孩,除了生存外,其實並不只想做一個婢女。
她想要臉面,超過五銖錢的臉面。
手肘撐在膝上,女郎拖住側臉,她纖長的眼睫微微下闔,在眼瞼上印出一道陰影。
“容方,胡人將領在攻打漢時一定要學孫子兵法,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忽然不相關的話題讓容方怔了怔。
“因為、因為孫子兵法精妙?”
女郎搖頭,“因為啊——”她的聲音興味,“漢人將領多照此書。”
容方啞然。
“所以啊,容方,如果你要達到一個目的,但前方卻多有險阻——”
女郎看向書房內那猶如高牆般的書典,聲音輕靈卻充滿誘惑,“你能做的,就是去了解它,然後翻越它。”
這一刻女郎似乎再與往日不同。
她不像遠在天邊皎潔的月,而是……奔騰在草原上,目光充滿慾望與力量的獸。
次日,畢崇輪值回家,畢諾前去拜見。
畢崇一句也不提畢父,只是對畢諾做了些學問上的考校。
完事後,畢諾行禮離開,畢夫人從廂房過來詢問情況。
畢崇坐在主榻上,起初神色沉默,片刻後才嘆了口氣。
“神情明秀,風姿詳雅,被贊為寧馨兒確無誇大……”
畢夫人便懂了他為何嘆息。
家中兩個孩子,畢希和畢松,成長在洛陽卻皆是平庸,反而是兄長成長在南陽鄉下的孩子成了才。
不過嘆息也只是暫時。
時下家族就是一體,家中有了優秀的後代,就如芝蘭玉樹生長在了自家的庭院,只有高興的道理。
畢父也是因此說,兄弟間的矛盾不會累及後代,畢竟畢氏本就人丁稀少了。
畢夫人輕柔地為夫君理了理鬢發,“就是不知道她的志向在哪裡,若是能以美名嫁到盧氏,那畢氏門楣想必也有所增益。”
說及此,畢崇搖頭,有些不解,“她似乎並無嫁意。”
畢夫人,“不嫁?”
王城未央宮同時冒出了這兩個字。
未央宮作為皇帝的寢宮。
香木為棟,杏木為柱。
金銅鑄造的鳳首高高俯瞰,鮫紗籠罩的宮殿宏偉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