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阮氏聽到了苾芬館裡的一出大戲,只是不在意地哼笑兩聲。
老太太這邊也聽了申媽媽的彙報,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道,“當年休整那院子的時候我就說過她,最好把那些迴廊呀洞門呀都封上,她偏不,如今好了,爭寵都爭到人家屋裡去了,真是丟人現眼。”
躺在老太太床上裝睡的秀蓀就腹誹道,這是她那神奇而偉大的孃親高瞻遠矚的佈局好伐。
要是把姨娘們都分開,從表面上看是風平浪靜了,姨娘們各自關起門來思量自己的小心思,她這個太太還睡不睡得著了?
只有姨娘們之間根本藏不住秘密,且時時想著探聽別人的秘密,同時又要防著洩露自己的秘密,才能牽扯她們的大部分精力,把波瀾與爭鬥都封閉在苾芬館裡。
其實這回搶人搶到別人屋裡並不是新鮮事,莫姨娘慣常這麼幹。
往常阮氏的做法比較簡單粗暴,但凡苾芬館有一絲絲紛爭,鬧得外面知道了,就罰所有人,完全不分對錯,她又不是那斷案的青天縣令,她只是個想過清淨日子的正妻,漸漸的,姨娘們也都瞭解了阮氏的尺度,注意著儘量不要越過雷池。
莫姨娘知道其他姨娘不敢鬧起來,於是越發張狂,只要八老爺進了苾芬館,她就要去搶一搶。趙王二位姨娘也曾結成聯盟,幫對方把風,擋住莫姨娘,無奈趙姨娘小心思多,常常過河拆橋,王姨娘又面皮薄,戰鬥力不強,趙王聯盟很快土崩瓦解。
後來,趙王兩位姨娘分別致力於暗中欺負莫姨娘出氣,莫姨娘性子淺薄愛張揚,趙姨娘陰損,王姨娘深沉,總算是找補回來一些,勉強能保持心理平衡。
幾年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這次老太太因關注著秦姨娘的動靜,終於發現了姨娘們之間激烈的爭鬥,不知道會怎麼處理。
老太太和阮氏的角度不同,對待姨娘問題的態度也全然不同。
老太太是八老爺的親孃,這層血緣關係是永恆不變的,她並沒有任何的危機感,而且她可以隨心所欲地給八老爺安排小妾,因為無論多少女人,哪個女人,給八老爺生孩子,都是她的孫子孫女,這層關係也是永恆不變的,她就是那坐在臺下看戲的,有權點戲,有權請自己喜歡的角,臺上分分合合、生生死死,看完了也就算了,不會對她的生活有任何實質的改變。
阮氏則完全不同,丈夫的心是可以變的,身是可以遠走的,文書是可以拿到官府蓋戳的,她就是那戲臺上的角,也許是個重要的角,演不好,卻也是隨時可能被換掉的,她不得不按著戲本子演,卻還要在表演過程中施展自己的技巧。
對於阮氏來說,她永遠都保留著一份危機感,雖說規矩人家不以妾為妻,朝廷律法也規定了以妾為妻者,連帶其父,都要拖到衙門打板子,回來還要撥亂反正,但是,禮法和律法的存在,並不代表這份危機不存在。
就像殺人償命已經在過去的幾千年見被人們廣泛認同,卻還是不斷有人被殺,不然就算是太平盛世,為啥鏢局啦,護衛啦等行業還是那麼興旺發達。
阮氏想要坐穩正妻的位置,就必須在妾室之間攪混水,就像那太極功夫一般,攪動大缸裡的水,使其有力地,有序地,永恆地流動,而不能讓水濺出缸外,因為理論上的靜水是不存在的。只得拋棄理想的靜態平衡,轉而追求有可能達到的動態平衡。
多年有序流動的水,被一塊強勢的冰塊砸破了平衡,阮氏要做的是繼續攪動這缸水,直到冰塊融化,進入水的序列,完成新的動態平衡,在這個過程中,她攪動得越賣力,形成的漩渦越大,冰塊就融化得越開,雖然看上去比較兇險。
當然,還有個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把冰塊撈出來丟出去,這肯定是阮氏最想要用的辦法,無奈這口缸並不是阮氏一個人的,她無法全權決定。
所以,至少年前,苾芬館是不會消停了,秀蓀不知道阮氏會如何加速攪動,她還懷著身孕呀。
老太太和申媽媽又談了些別的,老太太終於上床蓋上了被子,可整整一夜,老太太都翻來覆去烙煎餅一般,秀蓀真正睡著之前,聽到耳邊老太太幽幽一嘆,“唉,養不教,母之過呀。”
很多年,老太太忙於家務,內院外院都要一把抓,和八老爺在一起,也只考校他的功課,每次都很滿意,便不再問其他,只囑咐八老爺要學先父那樣做個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大才子。
小小的八老爺真的很努力往這個方向努力了,從某種意義上也做到了,可就是不知怎麼,莫名其妙地長歪了。
老太太很後悔,卻也無濟於事,秀蓀也想不出什麼扭轉局勢的好方法,除了給八老爺換個腦子,神醫華佗如果能活到現在,應該能做到吧。
——俺是在思考要是把豬腦子給八老爺換上八老爺會不會變聰明的分割線——
第二天一早,八老爺來給老太太請安,阮氏懷了身孕,老太太就免了阮氏請安,擔心她來來去去的出點事,這孫子可金貴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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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就將秀蓀趕去了碧紗櫥,拉著八老爺單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