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莫姨娘還真料對了,等她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再去秦姨娘屋裡,瞧見方才趾高氣揚的鄭媽媽一臉憋屈地站在隔扇邊,裡面卻是趙姨娘和八老爺一左一右坐在秦姨娘床邊安慰著。
天色漸暗,廊下的燈籠都掛了起來,屋裡也點了燈,那秦姨娘的臉隱在絲帳後,半邊陰影看不真切,她似乎是有氣無力地應著,眼角眉梢卻隱隱透著不耐煩。
這趙姨娘是什麼時候竄出來的,動作好生快,定是想趁機求老爺把禁足的四小姐放出來,哼要是讓你如了意,我就不姓莫!
莫姨娘細細打量,那趙姨娘也是精心打扮過的,上著月白折枝菊錦緞立領短夾襖,純白的立領圍攏香喉,鎏金的四合如意雲紋扣密密合著。下著青碧色杭綢馬面裙,底襴和膝襴還是以她常用的銀線繡出寬窄兩圈忍冬卷草邊紋。頭髮上仍舊只用了一柄白玉簪。
莫姨娘就在心底笑,又瞥了一眼秦姨娘身上的碧藍色杭綢裡衣和那綰著頭髮的一柄純銀如意雲紋長簪,這姐倆,還真是有共同愛好呢。
往常每到了做新衣服的日子,趙姨娘總要挑那素淨的冷色的布料。王姨娘不愛爭執,每次都用她們挑剩下的,莫姨娘穿豔色好看,只愛那又華麗又貴重的,自然也不會跟她搶,想到這裡,莫姨娘忽然很期待下次做衣服。
不過這晚間的燈光偏暖偏黃,和著這素淡的冷色失了些許光彩,看上去倒是不那麼出挑了。
她瞬間信心爆棚,抽出帕子佯裝揩著眼淚邁著一字步,婷婷嫋嫋、搖曳生姿地走了過去,柳眉輕蹙,期期艾艾道,“哎呦我的姐姐,聽說你病得很重,妹妹這心呀,都揪了起來,可有請大夫?”
她自然而然地停在八老爺面前,微微俯身,對半躺在床裡的秦姨娘無比真誠道。
她本打定了主意來勾引爺們兒,並不會似面前這兩個裝腔作勢、欲語還休,她生於市井,長於市井,見過的三教九流也多,更是明白最猛烈的衝擊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抓住男人的眼球。
她硬是頂著習習秋風,拿出了夏日裡常穿的主腰,杏紅紵絲配著紺青色的窄窄襟口,其上鑲著一溜三顆赤金四合蝶紋紐扣,下著比紺青稍淺的靛藍色長裙,裙上一圈以紅橙粉白藍綠六色繡著纖細精緻的花鳥紋樣,點綴其間卻不喧賓奪主。外罩硃紅亮地紗對襟短衫,通身都是杯口大的喜相逢團花貼金。頭髮鬆鬆挽了個墮馬髻,順著那堆雲之勢斜插一柄帶著長長八寶流蘇的赤金步搖,鬢邊點綴兩支小小的嵌寶金釵。
她這麼狀似不經意地一俯身,胸口那一對呼之欲出的白玉饅頭,就大喇喇呈現在了八老爺眼前。
細細的溝壑向下延伸,緊緊束縛在那一溜金扣點綴的紺藍襟口中。再加上她周身金燦燦的反光,又給那抹雪白漆上了一層酥脆可口的色彩。
“姐姐呀,你可是老爺心尖尖上的人兒,就算是為了老爺,你也要打起精神來呀。”莫姨娘抽抽噎噎香肩抖動,胸前也在一起一伏,彷彿如那蟹黃灌湯包,可口的湯汁在晶瑩剔透的皮中湧動,拿筷子戳一戳薄皮一抖一抖像跳舞。
莫姨娘腰間綴著的荷包也不知放了什麼香料,深深吸口氣,神思就盪漾起來。
八老爺的目光漸漸地就直了。
秦姨娘卻窩在床裡生悶氣,這一個兩個的,徐娘半老,孩子都滿地打醬油了,一進屋就管她叫姐姐,真是不要臉。
她本想刺一刺那眼角都有細紋的趙姨娘,一大把年紀還整天傷春悲秋地裝純情少女,剛打算開口又見著莫姨娘闖了進來,居然穿得又妖豔又涼快,還挺著胸脯往爺們兒眼前湊,這讓她大跌眼鏡。
她只好淡淡道,“姐姐折煞妹妹了,您年長妹妹許多歲數,該是妹妹給姐姐見禮才是。”說著就成撐著床沿坐直了,掙扎著要給莫姨娘和趙姨娘行禮。
八老爺反應最快,一把扶住了她的雙肩,又將她輕輕推回了大迎枕上靠好,“你身子還弱,不要講這些虛禮。”
莫姨娘眼珠子一轉,就又往床前湊了湊,柔聲道,“姐姐莫要多心,咱們本是一樣的人,侍候老爺,親親熱熱的,豈不很好,姐姐儘管多休息,莫要鑽那牛角尖。”
誰跟你是一樣的人!你不過是個市井婦人,我可是官家後代,秦姨娘暗暗腹誹,卻有苦說不出。
果然,下一句就聽莫姨娘說,“你小沒爹沒孃,又長於鄉野,沒見識過我們褚家這樣的高門大戶,難免不習慣,遇事想左了也是有的,大家姐妹一場怎麼會放在心上,你且安心養病,以後有什麼不懂的自可來問我們。”
其實莫姨娘也看不起秦姨娘,在她看來,那秦姨娘就是個破落戶,住在鐘山那種偏遠地方,還如此不明不白進了府,簡直不知廉恥。而她家雖貧寒,父親卻是正經讀書人,家裡也住在金陵的繁華鬧市,還是太太拿了四百兩銀子做聘金,正正經經抬進來的良妾,比她高貴多了,名正言順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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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姨娘被莫姨娘的話氣得差點背過氣去,這豈不是說她沒有教養又土裡土氣,還狠小心眼不能容人。
可她怎麼反駁?她是身世可憐,是在鐘山的小院子裡和乳孃相依為命,那麼只好否認誤解的問題了。
“姐姐,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