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賴在老太太宴息室的羅漢床上佯裝睡著了的秀蓀卻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露餡兒了,雖說孃親在這件事上站著理,可是也太耿直了吧。
乖乖,她這位孃親,實在是太……彪悍了。
實際上在這宅子裡,太太的財大氣粗和彪悍作風,大多數人都是不喜歡的,莫姨娘只不過是比較淺顯的人罷了。
要說對太太的討厭,站在她身後的這位姐姐亦然。
一開始只覺得她是做事勤勉認真的小姑娘,最近才發現她真不是個好相與的。有點像宮裡陳麗妃生的永定公主。
那永定公主表面上不聲不響,闔宮上下都贊她敦厚賢淑,實際上一有機會就喜歡給人使絆子,可憐的安定公主都不知道被她坑過多少次,只因仗著她生母田惠妃得寵才一次又一次狼狽地逃過一劫。
秀莞也是這樣,明明事事都要掐尖好強,卻偏偏做出一副柔弱需要人保護的樣子,太太發落姨娘幾次,她就能跑到浣石山房來求她幾次。
想到這裡,秀蓀就笑道,“四姐姐,我這兒還要等一會兒,不如你先去給祖母請個安吧。”
視線正描摹著那面水銀鏡子繁複華麗花紋的秀莞聞言一愣。
嫡母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要發落姨娘們,只有這位嫡母唯一親生的七妹妹能勸住。
她不忍心姨娘受苦,就常常來浣石山房請這位妹妹去正院救急。
這個七妹妹很好說話,雖說常像今天這樣換衣服梳頭耽誤點時間,卻沒有拒絕幫忙的時候。
她也每次都把尺度掌握得很好,不至於把老太太給鬧出來,卻一定能弄出動靜確保老太太能知道太太又磋磨姨娘了。
她相信日積月累,老太太最終會厭棄了太太,等自己過兩年嫁個顯赫的夫婿,也就不用再看嫡母和七小姐的臉色了。
可是她從前來的時候,七妹妹從來都沒叫她去給祖母請安,只是悄悄和她去了,今天怎麼會反常?
難道是不想去救她姨娘?
她往秀蓀面前的水銀鏡面望去,平整如湖水的鏡面清楚地映照著那張熟悉的天真懵懂且有些蠟黃的小臉,一雙眼睛卻澄澈凜冽,黑白分明,彷彿面對任何的事物都能原原本本地倒映出來,在這雙眼睛前,纖毫畢現,無處隱藏。
這是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明明是個小小幼童,卻擁有這樣一雙眼,秀莞每每對上總會覺得周身冷風嗖嗖,彷彿下一瞬,秀蓀就會滿臉嘲諷譏誚地將她心裡的小算盤娓娓道來。
她莫名覺得有一絲不安,卻又不願意相信這直覺。
七妹妹肯定是心血來潮隨便說說的,一定是這樣的,她安慰著自己。
她好裝作若無其事地別開眼,丟開已經沁上了手汗的大紅絡子,轉而偷偷揪著手中的帕子,笑得勉強,“我還是先別去了,免得祖母知道了,又要生氣。”
生氣?哼,生誰的氣?
秀蓀聞言眉眼彎彎,拍手道,“好呀好呀,祖母要是問起來,我就跟祖母說,四姐姐來找我是想給祖母繡一幅春江花月夜的炕屏。”
行呀,你跟我含糊其辭,我就給你裝傻到底。
秀莞就握緊了手中的帕子,指節微微發白,她知道這是首長詩,繡成炕屏?
她五歲就開始拿針,又有名師指點,六年的時間,她已經練就了不錯的女紅。
可是大家閨秀,不能只擅女紅,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是,所以她求了父親給她請了個擅琴的師父。
為了儘快磨練琴藝,她每天都要練習三個時辰,要是繡了這炕屏,她什麼時候練琴啊。
秀莞還在想借口推辭,秀蓀已經接著道,“前兒我央著祖母給我寫了一幅當描紅,做花樣子正好,等會兒我讓喜鵲給你送去,四姐姐畫兒也畫得好,不如再配幅山水。記得母親陪嫁的庫裡有塊小葉紫檀,正好用來做底座。”
得,這一下子,老太太和太太都知道她要繡個炕屏送給老太太,絲毫轉寰的餘地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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