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方位偏移
醫學院天文臺的穹頂裂了道縫，月光漏進來，正巧打在黎寂榆的無名指根。他蜷在觀測椅上，腳邊散落著黏糊糊的星空糖紙，糖漬在星圖上洇出個歪扭的北鬥七星——像十三歲那年，他和商遲意躺在療養院屋頂用聽診器比劃的形狀。
“北極星偏移了0.17度。”商遲意的聲音混著望遠鏡轉軸的吱呀聲，白大褂袖口蹭過黎寂榆的後頸，“和你的戒指尺寸誤差一致。”
黎寂榆的指尖在星圖某處重重一戳，糖渣簌簌掉落：“商學長改行賣首飾了？”他晃了晃左手，尾戒在月光下泛冷光，內側刻著“923”的暗紋，“不如先解釋這個——”
醫用鑷子突然夾住他的無名指，商遲意的呼吸掃過戒圈：“上週你偷換實驗室的鈣離子樣本時，監控拍到戒指反光。”
黎寂榆的耳尖在黑暗裡發燙。那晚他把星空糖水倒進試劑瓶，本想在商遲意的實驗報告上畫顆糖心，卻被抓個正著。
望遠鏡突然自動轉向，光斑掃過兩人交疊的影子。商遲意腕間的醫用表盤亮起微光，倒計時顯示23:17——正是十年前他們分別的時刻。
深夜的實驗室堆滿光譜分析紙。黎寂榆赤腳踩在商遲意的白大褂上，指尖蘸著咖啡在桌面畫漩渦：“1300光年外的星星打個噴嚏，能震到我的手指頭？”
商遲意調整著示波器旋鈕，螢幕上的波形忽然跳成《月光曲》的頻率：“就像你上週彈斷g弦時，我的聽診器收到了超新星爆發級的波動。”
他忽然拽過黎寂榆的手按在感測器上，無名指的戒圈硌得金屬板輕響。示波器綠線瘋狂跳躍，像那年暴雨夜他們追逐卡車時的心電圖。
“現在頻率匹配度99.9。”商遲意摘下眼鏡，這是他暴露情緒的前兆，“誤差來自……”
黎寂榆的膝蓋抵上實驗臺邊緣，打翻的咖啡在光譜紙上暈開銀河：“來自商學長偷偷改造了感測器？”
潮濕的紙堆裡突然露出半截膠卷——是上週他們在天文臺接吻時，被自動觀測儀拍下的長曝光照片。星光拖尾連成心電圖的波形，末端指向北極星原本的位置。
廢棄的教堂閣樓堆著破舊管風琴。黎寂榆坐在琴鍵上晃腿，看商遲意修理漏風的彩窗。月光從聖母像的指縫漏進來，正巧圈住他的無名指戒圈，戒面反光在商遲意鎖骨上燙出個光斑。
“彩窗傾角修正了23度。”商遲意忽然轉身，扳手尖端還粘著星空糖的碎屑，“和你總愛往右偏頭的習慣一致。”
黎寂榆的腳趾勾住他工具腰帶：“商醫生連這個都做資料分析？”
他忽然按響最低音的琴鍵，震落的灰塵在月光中起舞。商遲意無名指上的戒圈隨之震顫——與黎寂榆那枚同時定製的，內側刻著“c0923”。
扳手“當啷”落地。商遲意扣住他的手腕按在琴鍵上，醫用腕錶的金屬扣壓出紅痕：“北極星偏移是因為地軸擺動，而我的座標……”他的呼吸混著松節油味掃過戒圈，“永遠鎖定在你的無名指半徑5厘米內。”
管風琴突然自鳴，驚起閣樓頂的渡鴉。黎寂榆在混亂中咬住商遲意的護腕，星空糖的甜澀在齒間炸開，像那年分別前塞進對方口袋的最後一顆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