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光斑駐留律
醫學院鐘樓的青銅齒輪咬住最後一縷夕光時,黎寂榆正蜷在閣樓的舊沙發裡。他的腳踝銀鏈纏著商遲意的聽診器,鏈子隨齒輪轉動發出細響,像十年前八音盒生鏽的發條聲。
“瞳孔直徑4.7毫米。”商遲意突然開口,醫用裂隙燈的光斑遊過黎寂榆的眼瞼,“比晨測時擴大15。”
黎寂榆踢開腳邊的《眼科解剖圖譜》,書頁間夾著的星空糖紙簌簌飄落:“商醫生該不會用這臺機器偷看我的視網膜成像?”他忽然翻身壓住商遲意的白大褂下擺,指尖點上對方滾動的喉結,“比如……某些見不得光的記憶存檔?”
商遲意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加重,醫用腕錶的金屬扣硌進面板:“比如上週你在冷庫咬我手套時,虹膜紋理的變化?”
鐘擺突然敲響,驚起閣樓窗外的白鴿。黎寂榆在震顫中望見商遲意瞳孔裡的自己——睫毛沾著糖霜,是晨起偷吃星空糖的證據。
齒輪陰影如琴鍵掠過兩人交疊的衣角,商遲意忽然翻轉燈罩。黎寂榆的虹膜在逆光中化作琥珀色旋渦,吞沒了最後一粒夕照。
頂樓天臺堆滿廢棄的醫用模型。黎寂榆跨坐在生鏽的輸液架上晃腿,看商遲意給落日計時。他的白大褂被晚風掀起,露出腰側貼著的肌電貼片——昨夜在琴房測心跳時,黎寂榆故意把電極片貼在了奇怪的位置。
“地平線夾角37度。”商遲意放下測角儀,夕陽在他鏡框鍍上金邊,“每分鐘沉沒0.25度。”
黎寂榆拋著半融化的星空糖:“那商學長的心跳加速度呢?”
他忽然將糖塊按在商遲意鎖骨凹陷處,黏稠糖漿順著胸骨滑進衣領。醫用腕錶瘋狂報警,商遲意反手扣住他手腕,肌電貼片的導線在風中糾纏如蛛網。
“每分鐘偷看九次。”商遲意的拇指蹭過他跳動的腕脈,“每次持續3.2秒。”
黎寂榆的膝蓋抵住對方大腿外側的股動脈:“比落日沉沒快多少?”
暮色突然被飛鳥撞碎,商遲意按在他腰肌的指尖驟然收緊。肌電圖儀在腳邊繪出紊亂波形,像他們七歲時在沙灘亂畫的五線譜。
暗房的紅燈如凝血。黎寂榆裸身裹著商遲意的白大褂,看顯影液裡的相紙浮出輪廓——是黃昏時分他在鐘樓窗邊回眸的側影,睫毛上粘著齒輪投射的光斑。
“顯影時間比標準延長23秒。”商遲意戴著橡膠手套攪動藥水,醫用手錶浸在停影液裡,“因為……”
黎寂榆突然咬住他手套指尖:“因為某些人故意調慢計時器?”
相紙突然被鑷子夾起,水珠濺濕兩人交疊的倒影。商遲意將照片按在黎寂榆心口:“因為光敏銀鹽更想記住這個畫面。”
暗紅色中,黎寂榆摸到照片背面凹凸的刻痕——是商遲意用針尖刺的“0923”。上週在冷庫發現的星空糖標本管上,也有同樣的編號。他忽然拽著膠卷纏住商遲意的脖頸:“商醫生是不是在收集我的黃昏標本?”
醫用剪刀“咔嚓”剪斷膠卷,商遲意將斷片含進他唇間:“是建立永久性視覺記憶庫。”
定影液的酸味在吻中發酵,黎寂榆的白大褂滑落時,窗外的最後一線暮光正切開城市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