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越不費力就發現,曜景的聲音在發抖,曜景自己害怕極了。
體內的寒痛消退一些,楚越氣息奄奄地問:“我怎麼了?”
曜景沉默不語,眸色深暗,冰泉在眸底湧動。抱著楚越的雙臂卻是又溫柔又疼惜。
楚越不再詢問,垂瞼沉思片刻,猛一抬眼,低聲驚道:“是明河副使!”
曜景嘆氣,算作預設。
楚越在腦中極快地回憶了這幾天的經歷。
無疑,她被人下了毒。而這些日子,她一直與曜景呆在一起,除了去過幾趟哥舒文宇的住處。
就在她被曜景正式收為弟子的第二天,她去看望哥舒文宇。當時她倒是察覺到一點不尋常,哥舒文宇房中的薰香換了新,清新淡雅,清竅活絡,聞著很是舒暢。
哥舒文宇告訴她,是蔚然送過來的。
對蔚然,楚越自是不會有半分懷疑。她只當是蔚然從靈澤島帶來的特產。
然而,現在細細一回想,便是滿心滿腦的驚悚。
現在的蔚然,已非往昔的蔚然。蔚然現在不僅是靈澤島弟子,江湖遊俠,更是流丹閣北聖明閣閣主,地位崇高,與明河交往甚密。
明河!
蔚然當然不會背叛楚越,但蔚然並不知明河與楚越之間的怨仇,更不知正殿那場風波所暗藏的玄機,只當明河還與楚越坦誠相待。所以,當明河看似順其自然地給了蔚然薰香,讓蔚然送給哥舒文宇,再輕描淡寫地關照一句——“慕文最近為他妹妹的事,勞神苦思,也怪辛苦的,給他放鬆一下,別說是我送的,免得他過意不去”——蔚然便毫無戒備地聽從了明河,將薰香送給哥舒文宇,再順利地毒倒楚越。
楚越回想這些,小聲問曜景:“明河給我下的什麼毒?”
曜景細細幫她擦淨嘴角的血跡,解釋道:“應該是鯢香,毒性其實不凌厲,比如哥舒文宇有內力在身,便能安然無恙。但你毫無根基,那毒旨在破壞精氣流通,壅塞任督二脈,令你一輩子也煉不成上層功法。明河還是不想讓你有出息。”
楚越不禁疑惑:“既然毒性不凌厲,我這會兒怎麼如此劇烈?”
曜景垂眼看她,眸中蘊滿陰影:“我想,是因你先前為了親人之殤,痛苦激憤,情緒大動的緣故。鯢香的毒性尚未消散,又經心火催動。我想,恐怕明河自己也沒預料到,鯢香會傷你至此。”
體內的寒痛緩緩減輕,楚越趨於平靜,突見曜景將一粒銀色透明藥丸送到她嘴邊,柔聲關照:“越兒張嘴。”
楚越沒怎麼猶豫,聽話地張開嘴。
然而,就在那粒藥丸馬上要入口時,楚越突然渾身一僵,迅速一把扯開曜景的手,雙眼紅紅地瞪著曜景。
曜景皺眉問:“越兒這又是發什麼無名火?”
楚越啞聲低喊道:“曜景,你在胡鬧!”
曜景眉心緊鎖,楚越不等他開口,立刻又接了下去:“你給我吃的是什麼?”
曜景一愣,隨即露出一縷怪笑,反問:“越兒原是怕我趁人之危,給你喂情藥?”
他笑得甚是爽朗:“我要真想收了越兒,還用得上情藥?”
楚越不與他鬥嘴,咬牙道:“你給我吃的,分明是你自己現在需要的,對不對?”
她死死盯著一時失語的曜景,緊追不捨地問:“你修煉失度,患了惡疾,所以隨身攜帶這藥。你剛剛靠著調息抑制住惡疾,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得服用這藥。你把藥給了我,自己怎麼辦?”
曜景沉默一會兒,“呵”一聲笑,搖頭道:“越兒向來心思縝密,這會兒卻縝密得過了頭。你憑什麼說,這藥就正好是我需要的?我就非得用藥不可?”
他一邊說,右手一邊握住楚越的手腕。
楚越堅決搖頭:“我太瞭解你了,曜景,你這麼說,就代表我猜對了。我不許你胡來!”
曜景輕握著她的手腕,聲音低沉下來,雨後月桂香味的熱氣呼在楚越臉上,氤氳含糊:“說到底,越兒還是擔心我。越兒自己都不知道,將我看得多重要。”
楚越徹底受不了曜景此刻的磨人功夫,閉眼叫起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是擔心你,是將你看得重要。曜景,算我求你了,別胡鬧了,可以嗎?把藥收回去。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我們現在就回牧雲城,藥閣裡總會有辦法。”
曜景的手指仍舊溫情款款地環著她纖細的手腕,似在垂瞼沉思。良久,終於嘆口氣,道:“好吧,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再強迫你。但鯢香毒發,滋味不好受,你確定自己受得了?”
楚越哭笑不得:“我受不了,也比你丟命要好。再不好受,也比雪族的奴隸窩裡好受一點。你趕快吃下藥,調整好,然後我們返回牧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