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淩接道:“下幾封摺子皆是類似之事。府兵制甫改,部分郡州文牘不統,兵籍混淆。兵部尚書之位空懸,尚請陛下示下——此項事務暫歸何人管轄?”
紀璋思索片刻,道:“著毋連,擬兩套整頓方案,交由朕親閱裁定。”
張仲淩低聲道:“毋大人為兵部文官出身,調任折沖都尉後,人事排程十分妥帖,理應不會出現此等情況。
“微臣此前向毋大人問過前因後果,發現這事情,主要源於部分地方軍隊不服府兵節制,便在軍籍編制上做了些手腳,剋扣府兵軍餉排程。
“那些府兵原本也都是官家禁軍出身,受不得這等氣,月內已有數起沖突。”
“具體哪幾地?”紀璋睜眼看去,聲音一冷。
“濋州、遼西郡……皆是邊陲之地,軍政結構原已雜沓,此番更是混亂。”
紀璋冷笑一聲,接過那幾封上奏,翻看了兩眼,又遞回給張仲淩:“這些地方兵油子,就喜歡拉幫結派,根性難改。
“朝廷推行新制,他們不思服從,是想重回藩鎮割據的老路嗎?”
張仲淩又道:“濋州高桂還上表,請求免除三年徭役,理由是討伐俚蠻之後,民戶空虛,以寬民心。”
“高桂,當真‘高貴’啊。”紀璋眼底冷芒一閃,聲音微沉:“顧行止早年平亂之後,濋州已有數十年安穩,若他還拿俚蠻說事,便是欺君。”
他站起來,走到案前:“鎮守邊境是本分,不是他高桂邀功請賞的籌碼。
“朕最煩此等老將遺風——戰時或可驅使,太平之世卻不肯退位讓賢,年年拖欠賦稅,歲歲請賑伸手,自己一州都治理不好,還妄談為寬民心。
“他當這天下是他傢俬産?若真依他所請,三年不徵,那其他州郡是否也要效仿?國何以支?
“這些奏章看著,真教人煩得慌。”
張仲淩聞言答道:“陛下所言極是。先皇倚重將臣,是因邊境騷亂頻發,然現今盛世太平,需啟用善治之臣。
“若還將兵政混為一體,遲早生出禍患。
“微臣以為,不如趁此一舉定製——郡守只理民政,軍務由中樞統一排程,防微杜漸。”
紀璋沉思:“仲淩公此言有理……但事不宜急。
“那些將領戰功在身,在地方多年,家族鄉黨盤根錯節,頗有民望。若一刀切,只怕民間未必信服。
“朝中也暫無能夠排程全軍的合適人選,此人上要有大局觀,下要能安地方。原本顧行止倒是合適,但他年紀大了,非要請辭,朕也不能勉強。”
“毋連統領呢?”張仲淩提議。
紀璋皺了皺眉:“毋連原是一介文官,在軍中缺乏威望,朕暫令其任職折沖都尉,是想鍛煉他,看他這些年能不能鎮住那些地方軍。
“但朕也不是沒有這個心思……你先記著吧。”
張仲淩便不再多言,呈上下一封奏摺。那摺子封口貼著一紙紅印,上書“密”字。
“陛下,這是毋連統領今晨急送的密報。”
紀璋眼皮也不抬:“剛提到他,就來了。
“他那密報,一日能有三封——不看不放心,看了更嫌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