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人群一陣驚呼。她轉頭,只見顧虛白剛被解出籠子,便身形一晃,應聲栽倒。柳渡趕緊掙脫竹籠,急步沖上前去,一把將他扶起。
不用探他的額頭,便感到他周身燙得可怕。
“趙慎!趕緊把公子送醫!”顧步青臉色一變。
那衙役卻又硬著頭皮阻攔:“不可……顧大人。
“毋統領只說了,不得對你們動用私刑,但還得隨我回府衙,靜候聖諭。”
顧步青心下焦急,顧不得身份,張口罵道:“混賬,果然什麼老子教出什麼兒子!都人命關天了還講究這些!”
府衙支吾著不敢反駁。
他暗自揣測毋連的心思——統領顯然先前並不知曉自己兒子胡亂捉拿的是顧家兄妹。
眼下既然令其放人,定是擔心萬一聖上有旁的心思,若真是快刀斬了,到頭來老尚書一喊冤,遷怒的還不是自己。
毋統領顯然是不想被這年輕皇帝拿刀使。
所以……無論如何,顧虛白這會兒都不能有事。
權衡一番,他連忙討好似的說道:“這樣,我立刻派人去請大夫……各位大人先隨我回府衙稍事休息……”
“不必麻煩了。”柳渡開口道,“我就是大夫。
“剛才我探了探脈象,公子只是失水過多,加上受了風寒,急需靜休。
“不妨這樣,勞煩您陪同我一起去抓藥,這樣快些。”
衙役想了想,點頭:“那好吧。”
柳渡輕輕撫了撫顧虛白鬢角,將他臉上因冷汗沾濕的發絲捋至耳後,低聲道:“我很快回來。”
又起身對一旁滿臉焦慮的顧步青說道:“將軍,虛白此刻身體極為虛弱,不宜一次多飲水,應小口分次喂服。”
顧步青攜虛白、趙慎回到泗縣府衙。
侯乾坤鞍前馬後地安排了一間幹淨的空房,供顧步青等人歇下。
顧虛白燒得面頰泛起了病態潮紅,但仍掙紮著扯了扯顧步青的袖子。
顧步青俯身側耳去聽。顧虛白啞著嗓子,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之前我建議你立即進京面聖,就是想讓你主動表態,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親自稟明,消除聖上的疑慮。”
顧步青面露疑惑:“現在看來,毋連亦不想牽連自身,上奏讓聖上裁決,應該也有轉寰。”
“不……不一樣。”顧虛白勉力支起身子,語氣凝重,“當今天子行事果決狠厲,從他處理廣陵官鹽一案,牽連上下官吏一律斬首,就能看出他的脾性。
“若你主動上奏稟明實情,皇帝即便多疑,也多少會寬慰一些。
“但如今情況不同,這些話由第三方傳到皇帝耳中,我們便十分被動。”
顧步青眉頭緊蹙:“你覺得毋連這人,會不會故意添油加醋?”
“不確定。”顧虛白的眼神閃爍不定,沉吟道,“看今日毋連出手阻止他兒子對我們用刑,明顯比毋何友這種莽夫更有城府。
“在聖上裁決之前,他想的是兩頭不得罪,但也有可能是和毋何友,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給你個下馬威。
“他未必會明著構陷,但聖上恐怕還是會加深對南越郡府的疑心。”
顧步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聖上改制府兵,本意也是牽制地方兵權。
“毋連作為朝廷親命的人,必然更洞悉聖上心意。”
“不管了。”顧步青頓了頓,將顧虛白按下,“無論如何,眼下總算能緩口氣。
“你先好好休息,真要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就學咱爹委曲求全,罷官認錯算了。”
顧虛白笑了笑,神情亦有所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