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有些後悔,顧家名門,想必是有府醫照護的,不濟也能請到民間醫術高明的大夫,他不過是一介無名郎中,這提議似乎是有些冒昧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顧虛白竟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柳渡既雀躍又忐忑,這輩子第一次能向真正的醫館大夫討教,但不知他們瞧不瞧得上自己,萬一派不上一點用場,倒是給顧虛白忙中添亂……
唔,也不知道顧虛白的母親好不好相處,要是來了個顧虛白二號,那豈不是家裡和數九寒冬差不多……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還是手腳麻利地把行李收拾利落了,雖然他也沒什麼要帶的,也就幾身衣物、那幾本藥經、自己未寫完的醫書,還有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藥草之類。
向法慈方丈道別時,方丈忙不疊地翻箱倒櫃,整理出一大堆珍貴藥材,又將紀珩先前送來的黨參石斛,以及一萬句叮嚀囑咐,一併打包了,塞得柳渡的包袱一下子變得鼓鼓囊囊。
兩人不敢耽擱,快馬加鞭,星夜兼程,直奔南越郡城。
……
小南山距離南越郡城,也就隔了個泗縣,倒是不遠,一夜加一日便到了,但因為心中掛念,加之旅途顛簸,幾乎未閤眼。
兩人頂著青黑眼圈下了馬車,面前卻映入四個一人多高的巨大陶罐,正咕嚕咕嚕冒著濃稠的泡沫,底下燃著文火,熱浪滾滾。
幾名赤膊大漢站在梯子上,手持長柄木勺奮力攪拌。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
顧虛白腳下一踉蹌,呆立當場。
柳渡目光緩緩上移,視線落在門口挑杆的幌子上,頓時沉默片刻,伸手指了指,回頭緩緩道:“虛白兄,你原來是……‘醬’門之子啊?”
顧虛白:“……”
顧虛白的方向感一向不好,確切地說——是極差。
但認錯家門這種事,實在是不多見。
他面色微僵,隨即神色迅速恢複如常,鎮定自若地一腳跨上馬車,向車夫吩咐道:“路口向東,南越都督府。嗯……或者是向西,你帶路便是,麻煩了。”
柳渡強行收斂神色,默默跟著上車,轉頭望向窗外。一時間兩人再無話。
……
到達都督府的時候,已是日中。顧步青已在門口等候多時,急急迎見。
她一身甲衣,戎裝齊整,顯然是已經做好了即刻進京的準備。
時間緊迫,顧虛白簡單介紹了下柳渡,未多寒暄。
顧步青雖有些疑惑,卻也並未多問,只是頷首以示禮節。隨即便把顧虛白拉至一旁。
“紀珩這個大坑貨,當了那麼多年太子,腦子還是這麼不清楚,他自己廢物就算了,怎麼還拉我們下水,害死個人。”顧步青咬牙切齒地罵。
顧虛白忍俊不禁,但還是安撫她道:“是,也該輪到他好好反省反省。不過,我感覺皇帝就是借題發揮,趁機敲打我們。”
“我們顧家從來都忠心耿耿,父親都做到這份兒上了,他還不放心,這皇帝老兒難道要我們把心肝肺剖出來給他看才算嗎?”顧步青憤憤不平。
“而且哥,我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若只是敲打,也不至於音信全無。
“最近,我也聽到傳言,說皇帝患了不治之症,所以這次南巡才不能親自來……我就是擔心,萬一是朝中其他人等……
“哥,要麼我帶一些人一起去,就算是遇上什麼事兒,也能把父親救回來。”
顧虛白抬手按住她,沉聲道:“不妥,眼下這情勢,就算是朝局生變,他們都得顧忌你手裡的兵,不敢主動謀害父親。
“但如果你按捺不住帶兵入京,不正好給了他們一個降罪的由頭嗎?
“以我之見,帶上三兩隨身侍衛即可,低調進城,探清局勢,再做打算。”
顧步青略一思忖,點頭稱是,便挑了兩個近衛,輕裝簡行,動身出發。
送走妹妹,顧虛白便帶著柳渡一同前往後院探望母親。
顧家簡樸,並未另設府邸別院,只是在都督府後闢出一隅,充作家宅。
前院正堂用於議事整兵;中院設書房,用以會客;後院用於家人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