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大事,上次你說的前提,我可以滿足。”
“好,我知道了。”池漵即刻意識到語氣裡的微瀾似乎與這個好訊息太不相符,只能再用一點輕笑粉飾。
“池漵你好像沒有很高興。”電話那頭一針見血,不過點到為止,“這兩天過來簽合同。”
池漵掛了電話,卻還是維持著靠在餐桌的姿勢,他似乎在期待時弋走過來問些什麼,冒犯的、越界的、無意義的都可以。
時弋真的走過來,真向他丟擲了一個問題。
“那天坐在副駕駛的,是他嗎?”時弋指著手機上一張藍底的免冠照片。
可顯然時弋的問並不被重視與理會。
“看我幹嘛,照片長我臉上了?”時弋幹脆將手機懟到自己鼻尖,幾近請求地說:“看看呢,真要緊。”
關乎時弋警察身份的事情,池漵只能無條件投降,將冒出來的一點火強行壓了下去。
以現在的距離明明看得清,卻還是硬湊了過去,矮了些身子,如果沒有薄薄的手機相隔,他們的鼻尖都要相碰,“我沒辦法百分百確定,但是很像。”
“所以你要走了。”池漵將手機撥開,眉毛、眼睛、臉頰的小痣,像是面孔的每個部分都透露著食言的訊號。
“嗯,對不起,得趕緊走。”時弋像哄小孩似的,用手輕輕拍了拍池漵的臉,“下次補上。”
臉頰的溫熱消散,拖鞋和地面開始摩擦,最後在門被重重闔上之前,時弋說了句“睡個好覺”。
這一分鐘可真漫長啊,池漵想,他見識過太多哄小孩的把戲,眼下暫且擱置,下次再怎樣怎樣,可等到承諾兌現的似乎寥寥無幾,還不如當場撒潑打滾索求來得直接徹底。
睡個好覺麼,池漵走到落地窗的單人沙發前,繼而整個人陷了進去。
但是抱歉,無法如你所願。
任時弋想破頭去,也猜不到三位女中豪傑之中,有個前幾天才將他視為討厭物件的方柳。
時弋不是那種別人說句討厭,他就難堪心碎進而老死不相往來的。他前兩天還給方柳發了資訊,詢問是否去找心理諮詢師聊過,可石沉大海,方柳並沒有予以回複。
他在某些時刻是具備死纏爛打的美好品質,準備過兩天再找時間打個電話過去。
這下好了,電話不用打,人倒是正巧送到眼跟前,還陡然由重點關注物件陰差陽錯轉變成有功之臣。
事情不算複雜,方柳和朋友一行三人在觀看商場週年慶的樂隊表演時,遭裙底偷拍,方柳反應敏銳,一聲大喝,周圍女孩紛紛豎起人牆,讓鄭偉插翅難飛,被捉個正好。
因為商場離派出所不遠,她們三人和商場的一名男性工作人員,就直接將人扭送到派出所。
方柳餘怒未消,見到時弋自然沒有好臉色給,她此時正平等地痛恨每一個雄性動物,就連大楊也未能倖免。
時弋看見鄭偉的時候,這人臉上的巴掌印仍鮮紅。
“你手機裡的影片我們都一個不漏地看了,很豐富,”時弋似是一副贊賞的語氣,“盡顯你的禽獸本色。”
他敲了敲桌面,“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一回,算是熟人了。”
對面的鄭偉先是斜眼瞧了下,然後“唰”得坐直了身子,“太記得了,記到念念不忘、日思夜想。”
這話刺耳朵得很,時弋和旁邊坐著的大楊,不約而同地掃了掃耳朵。
可這話其實不假。時弋之前那句關於是否記得他的問題,其實他早知道答案,因為在鄭偉的手機裡,建了一個專門的相簿,名字是粉色,而裡面的照片竟然是時弋的側面和背影,走在濕透的夜晚。
時弋一眼就辨認出來,是那天他從簷下沖進雨裡,快走到網紅街區出口被抓拍的照片。
這人的齷齪心思,用腳指頭也想得到。但這種勤奮記錄、不捨刪除的習慣很好,因為時弋在一個叫三四五的相簿裡,看見了餘一二的自拍照,以及當晚周建扶著意識模糊的餘一二在路邊由遠及近的畫面。
時弋在王歡確認過同周建來到按摩店的確是鄭偉,他正愁著還沒掌握同餘一二案件有關的直接證據,接著這手機就自投羅網,將這些珍貴證據全數奉上。
“那天開車的是誰,都到這時候了,應該沒有包庇的必要了吧。”
鄭偉眼中驟亮,“帥哥,你靠近點,我就告訴你。”
“這麼爽快?時弋說著真站起身來,不顧大楊詫異的眼光,走到鄭偉旁邊,“來,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