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
親吻,放在任何愛情關系裡,都是極不起眼、如此順理成章的一件事。
可池漵偏要為這件事添枝加葉,當請求的意味翻湧,就顯得多麼正式莊重乃至要驚天動地。
産生交集、重歸於好,可能的場景時弋預想過無數次,也許匆匆人流裡、傍晚謐境的梧桐大道,而將封禁的吻和無疾而終的懵懂情感延續,他夢得想得小心翼翼、躲躲閃閃。
可他是矛盾的綜合體,情人的提議如此大膽、如此越軌,真要以具體的行徑坐實情人這個身份,讓曾經那些沉沉的、撫出褶皺的念想,由真實可感的溫度去觸碰,他又緊張到蜷縮,甚至在某個瞬間感受到失重。
但他甘願奉獻狼狽的手忙腳亂、顧此失彼,比如現在。
脖頸面板的溫度在躥高,呼吸節奏被打亂,離得這麼近,心跳的加速定然也表露無遺,每一項時弋都捂不住,他也不打算藏住,就任它們去。
一聲“咳”的簡短鋪墊,時弋收攏些許心神,“好,可以。”
“所以為什麼是三分鐘?”他又好奇心作祟。
“兩分鐘留給擁抱,一分鐘留給衛生間。“池漵將時間切割得如此精準,氣定神閑地為人答疑解惑。
他還摒棄了露一點藏一點的作風,在時弋思緒胡亂飄飛之際,又接著解釋:“雖然說出來有點煞風景,但屬於情人的第一個吻,總不該是牛肉麵味道的吧。”
時弋聞之內心一震,太太太有道理。上下班、出警都得和麵館打照面,看見一回就得想一回吧,這可太要命了。
“嗡——嗡——”
這個世界上最不缺打破眼前美好的攪局者。
是自己放在桌面的手機在震,時弋下意識偏過頭要去看。
“兩分鐘還沒到。”池漵言行並施,將時弋圈得更緊了些。
大楊的電話,時弋已經看見了。
“你數時間了嗎?”時弋隨口問道,因為他真的很想說一句,大哥我得缺氧了。
“數了,還剩八十三秒。”
時弋對時間很敏感,在池漵說出三分鐘以後,他下意識就進行了倒數。可對於池漵多數了四十八秒、睜眼說瞎話的行徑,時弋決定不予批判。
他覺得今天的時間走得異常快,簡直快到像在撒足狂奔,所以池漵的謊報也情有可原。
“我得接下。”時弋拍了拍池漵的肩膀,他原先以為大楊的電話大概就是詢問自己是否看見照片這種小事,可電話結束通話之後又響了一遍。
“嗡嗡”聲落在耳裡長成了竊笑,池漵不能接受溫度、心跳、氣味等共同編織的美好,像肥皂泡那樣被戳破,只能恨恨道:“就這麼接。”
他大度地帶著時弋往桌邊靠了兩步,正好能讓時弋夠到手機。
“你剛才查的那個鄭偉,現在就在所裡!”大楊的聲音簡直快穿透耳膜,可時弋反而將手機貼得更緊,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字。
“三個姑娘把他揪來的,是偷拍的現行犯,不說廢話了,你趕緊過來吧!”
大楊說完掛了電話,這回換成時弋的腦袋“嗡嗡”作響。
因為離得太近,每個字也響在池漵耳邊,撞得他心亂。事態如此緊急,需要懷抱裡的這位警察盡快回歸崗位。
於是他松開了手。
今晚的電話有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的默契,幾乎是池漵鬆手的瞬間,他的電話也響了。
時弋彷彿要為自己無可逃脫的食言,做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傾身將池漵的手機拿過,遞到他手上。
木可影視華總在如焚般地心急呼叫。
池漵手滯了一瞬,才將手機接過。
“喂華總,有什麼事嗎?”池漵手撐在桌面,迎著時弋的目光。
可時弋在目光相撞的瞬息,就毫不遲疑地偏過了頭,甚至繞過餐桌走到了落地窗前。他早想得明白,奢望長久,就得恪守情人的本分,切忌逾越界限。
池漵的耳朵雖然在聽,卻聽得心不在焉,專注程度都不及剛才偷聽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