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更新時間：陽光透過玻璃，照在時青的手上，手背嶙峋的青筋和塑膠水果叉是同樣的顏色。
裴野揉了把他的頭發，“喜歡吃蘋果？”
“不喜歡。”時青說，“但是你說要吃，我就會吃。”
裴野沒接這話，收回手，“今天要和醫生見面了，如果沒問題我們就可以回學校了。”
“你希望我回去嗎？”時青問。
裴野說：“當然了，你不想回去嗎？在學校可以和大家一起聽課，一起學習，你……喜歡畫畫嗎？”
這個問題忽然戳中了時青，他急忙回答：“喜歡的！我喜歡的，我、我一直都很想學美術，但是沒有機會。”
他怕裴野誤解似的，趕緊抓住他的手，又去找床頭櫃上的畫。厚厚一沓畫紙，都是他臨摹的裴野的作品，開始的筆跡還有些生澀，最近的兩張已經和裴野的技法分不出太大差別了。
裴野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話嚥下去，沒提他的畫。
他不敢告訴時青，現在他的作品已經失去了最開始的靈氣了。
任何創作都是同樣，如果不能有自己本身的情感注入，那麼即使複製得再完美，複製品終究只是仿造的贗品，是沒有價值的。
他看著時青的眼睛，藥物讓他進食很痛苦，臉頰越發瘦下去，顯得一雙眼睛在臉上大得驚人。
移開視線，裴野說：“等會兒吃完要不要洗個頭？”
“好。”時青點頭，“你陪我好嗎？”
“我在的。”裴野說。
最開始幾天，時青提不起精神，後來恢複了一些，就爭著要洗頭洗澡、收拾自己。醫生再三叮囑過裴野，不要讓他獨自待在浴室太久，醫院這樣的前車之鑒太多了。所以最開始的兩次，是裴野幫他收拾的。
洗頭倒還好，裴野特意跟護工請教了照顧人的方法，時青也乖乖配合，溫水穿過發絲，即使洗發水的泡泡糊了眼睛他也不出聲。還是吹頭發的時候，對著鏡子看見他通紅的眼眶，裴野才知道。
後來就是時青自己動手了，裴野在一邊和他聊天。
麻煩的是洗澡——
時青不想擦洗一番就完事，他愛幹淨，每隔兩三天必須得洗一次。一開始裴野是拒絕的，他抵抗力差，這麼冷的天氣，在空調房裡都會感冒，更何況淋浴了。時青聽了也不反對，表面應著乖巧聽勸，裴野一離開去打飯，他就自己跑進浴室裡沖洗，一洗就是半小時。
考慮到他低血糖的情況，裴野怕他出事，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自己在浴簾邊上等著。慢慢地也就養成了習慣，到現在時青每次洗澡，都要聽到他的聲音。
隔著浴簾，熱氣慢慢氤氳上了鏡面。時青這個型別的患者，病房都是特製的，鏡子不是玻璃而是鏡面貼布，清晰度本就不高，隨著水汽彌漫，一會兒就徹底看不清了。
裴野盯著白霧濛濛的鏡面，聽著裡頭窸窣的響動。
水聲潺潺，時青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等明天檢查完，我想去店裡看看。”
“可以啊。”裴野說，“對了，還沒告訴你呢，妹妹現在在荀知禮那兒。”
時青先是疑惑了一聲，反應過來後，立刻拉開簾子露出腦袋，“真的嗎？！”
裴野下意識地回頭了，入目一片白皙的肌膚，“真的。”他連忙側過頭，卻感覺袖子被拉了兩下，不錯眼地問，“怎麼了？”
“你回頭來。”時青說。
“你趕快洗好了出來吧，一會兒著涼。”裴野沒按他說的做。
“看我一下，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