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靈香
遺落的樹種埋入陌生的土地,火焰般搖曳著的樹影,葉脈似的枝丫,在一個春日落下一片片紅,甜膩的香氣散在林間,卻無鳥蟲靠近。
“從古到今,你看有哪個妖插手人間事有好下場。”一席紅衣的年輕男子張開雙臂攔在自己的友人面前。
“桃源人助百姓推翻破敗不堪的王朝,助賢者稱帝不就是?”灰衣青年抱著胳膊,一閃身繞過男子。
“那是他們本來身上就有因果,而且他們都死在大火裡了。”他重新重新攔在青年面前:“夕辭,你跟他們不一樣……”
“那我問你我們化成人是為了做什麼?為了享樂嗎?”夕辭的情緒也激動起來:“現在帝王昏庸餓殍遍地,難道我們就應該袖手旁觀?朝暮,我真是錯看你了。”
“你……你……”朝暮氣的臉色漲紅:“你個雜毛狼連你的同伴都打不過,上什麼戰場!做戰場上的靶子嗎?”
話說出口是無法收回的,朝暮清楚的看到了夕辭眼裡的失望與難過,想再去解釋,對方卻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手撥開了攔住去路的他,沉默著離開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停留在身側。
“這是人間註定的劫難,他怎麼就不明白呢?”朝暮有些懊惱的說著,分不清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身邊的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大概只是你沒看到易子而食,沒看到豬肉貴過人肉。”他立於樹下,一身翠色仿若青松。
“但隨著磨難過去,一切都會如新春般複蘇。”朝暮轉身望向來些:“杜康,先生亦能知曉來日,他是如何做的?看到所愛之人走向註定的死局,他會如何做?”
“……天道從不會有偏私,也不該有偏私。”他停頓片刻後才回答,感覺聲音像是堵在喉頭,難以回答,這答案他卻也心知肚明:“我來取香。”
朝暮靜靜的望向他,沉默良久後,他亦回望,許久後還是朝暮敗下陣來。
“杜康,你說的我想去看看,所以幫我個忙吧。”他像是嘆了口氣:“杜康,你真的未曾想過,先生所做的取捨,究竟是因為與你之間的情誼,還是那會導致最好的結果。”
在一片灰敗中,紅色是刺目的。
朝暮從死去的乞丐身上剝下了衣服,混跡在流民中,他的神采與體態卻無論如何也學不像。他看中的只是衣服,而那個乞丐卻在第二天成了一點肉星也沒有的骨架。
朝暮不敢靠近那些被饑餓逼瘋的人,縮在破廟的的一角小憩,他不需要休息,只是在平穩心緒。
沙沙聲由遠及近,窸窸窣窣的響動越來越大。他睜眼,正對上幾個骨瘦嶙峋的影子。
“好香啊……”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嚥下口水的聲音。
朝暮只覺得心驚,他用力踢向眼前人,試圖霍開個口子沖出去,卻還是被按住,那些手腳力氣大的不像是餓了幾天的人,牙齒啃噬著細嫩的皮肉。
他幾乎忘記自己是會術法的妖,又在疼痛中想起掐了個訣脫身。
帝王昏聵,民眾起義,將領帶著自己的軍隊勢如破竹。
軍營中夕辭用布條包裹著有些猙獰的傷口,偷偷的試著用術法痊癒,百年的修行不足以讓他有鋼筋鐵骨,只能盡快讓傷口癒合。倏地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抽刀回頭便見一青衫人站在身後。
“你是何人?”
“不必緊張,只是有人託我來送東西。”他從懷中拿出一枚香囊,刺繡是葫蘆的文樣,散發著他熟悉的,甜蜜的香氣。
“我不要他的東西。”夕辭很快便猜到那是誰送的,後退兩步並不去接。
“我只負責送。”他輕松的拉近了距離,將香囊送入夕辭懷中,還未待對方說些什麼,便消失在了營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