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龍腦上)
“真是奇怪。”貝利爾張望著四周,視線最終落在在魚缸旁邊餵食的杜子仁身上:“我每天都生活在這個院子裡,卻從來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但每次我想見你時都會順利的找到你。”
“也許這個院子是活的。”杜子仁勾起唇角,指尖點上水面,猛地抬起,帶起的水花化成一條龍向貝利爾撲去,卻在距離不到一寸處重新化成水珠落在地上,滋潤了泥土。
“哇哦。”貝利爾愣了一下,隨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快步走到杜子仁身邊:“這個圖案我見過,你們的皇帝將它繡在衣服上,好像叫……龍。”
“是,我們的一種神獸,龍。”
“我們也有龍,不過它跟你們的不太一樣,而且現在也不怎麼常見了。”貝利爾有些興奮:“你們的龍還在嗎?會在這裡見到嗎?”
“可能與伯爵所想的不太相同,我們的龍,說來也有些奇異,是由人創造出來的,是在戰爭中取得每一部族的一部分旗幟拼接出的。人們創造出龍,言之鑿鑿且奉若神明,於是他們也認為世間該有龍,所以龍便誕生了。”杜子仁說著,手浸在水缸中,缸中的錦鯉抽長了身形,變成各色的小龍的模樣遨遊在水缸中,彷彿那便是他們的海:“有智慧的東西都有其尊嚴,越有智慧的越難以馴服,難以駕馭,成王敗寇,所以就只剩下這個人自己創造出的東西了。龍既然為人所造,亦能為人所殺,龍潛於淵,不大方便給伯爵見到。”
“他們?更有智慧的,杜的意思是……”
“我們所見不到的。”杜子仁頓了頓:“或者是曾經有機會見到,現在甚至將來不再能見到的。”
“杜也不能?”
“人死為鬼,其實我一直在探尋我們死後的去處,是化作塵埃還是……”杜子仁沒有正面回應貝利爾:“我們操控著我們所看到的迴圈,我們亦受到更高的迴圈所操控,人說的神的旨意是我們,我們又將我們所遵循的稱為天的旨意,我不知道伯爵怎麼稱呼這種旨意,不過我見識過許多不同的說法,這是我們無法更改或者違背的東西,我曾經以為這是不能更改的,我們叫做命,命是改不了的,但後來我見識到了更疊,在我理解這種更疊後,我發現對於這樣東西的無可奈何,只不過是我們與人一樣渺小,一樣的無能為力罷了。如果伯爵與我一樣見過這些,就不會再好奇,也不會再去想見到他們,那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好事。”
“杜怎麼就知道不會是好事呢?一切都是可能的,也許會變得更好也說不定。”貝利爾一揚眉毛:“就像在否定神學,推崇科學時,大多數人都認為是錯的,但是你看,先一步邁出的我們已經成功了,而你們還落後著。”
“伯爵,你所說的一切都是在這個世界的基礎上。而我所說的可不是,你所面對的是人,而我不是。我們很大程度上是為人所創造的,與龍一樣,那在此之前的他們是什麼創造的?或者他們真的也是被創造出的嗎?”杜子仁甩了甩手上的水,拿了帕子擦幹:“伯爵感受到過恐懼嗎?壓倒性的恐懼,一種即使對方沒有惡意,甚至即使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善意,只要目之所及,聽之所及就會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的恐懼。我感受到過,所以我對此從不好奇。”
“視覺上的恐懼不是因為醜陋嗎?”
“恐懼是發自內心的,即使是認識中的美麗至極的東西。”杜子仁的眼神有些閃爍:“其實未必是源於未知,哪怕你已經知曉他們的模樣,或者他們以你身邊最尋常的模樣出現,你也會恐懼,只要這是他們想看到的,如果他們並不想被敬畏,就會以麻痺你的感官的形式出現,你毫無察覺,自然也不會害怕。”
“那還真是可惜,不過我還是願意相信杜的,原諒我不合時宜的興奮,這是惡魔的天性,這件事我還是不要分享了,雖然我懶得去研究,不過我們中還是會有人去想要挑戰的。說實在的,我一直認為這種好奇心應該在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或者創造更美好的生活……總之該是一些更好的東西上,而不是尋求刺激。”貝利爾聳了聳肩:“我真的沒有能見到你們的龍的機會嗎?即使是人所創造的,也算是個奇跡了。”
“除了去水底為伯爵找一條,我們的文化裡,龍是能呼風喚雨的,是英明仁愛的君主的象徵,所以我們稱皇帝為真龍天子,天子身邊才有龍相伴。”
“天子?你是說總統?”
“不可說,這就要伯爵自己去猜了。”
“那麼龍是在我可以好奇的範疇內嗎?”
“雖然我很不想這樣說,但是很遺憾,是的。”杜子仁歪了歪頭:“順便,伯爵,據我對你們的理解,你剛剛的話並不是很合身份。”
“什麼?哪句?哦……尋求刺激,看來杜對我的瞭解不夠深厚,其實我原本是應該說這句話的。”貝利爾一隻手搭上杜子仁的肩膀:“我該高興嗎?杜終於有興趣瞭解我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伯爵還是別太高興的好。”
“總是揣測懷疑別人的想法太累了,我還是希望杜能聽聽我的抱怨,你知道,我們那邊總是這樣,因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有些時候我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突然發生改變,由好變成壞,由善變成惡。”貝利爾撇了撇嘴:“我真的覺得他們是不是有什麼私人恩怨,一定要有一條黑白分明的界限,然後隨意的把白子丟進黑子中染成黑色。”
“很抱歉無法理解伯爵的心情,我們崇尚中立,主張陰陽調和,善惡共存才是人的本性。而最終的結果不過是在本性的基礎上受外部的影響和教育後所選擇的路。”
“他們認為慾望都是錯的。”
“我們也有一句話叫做存天理滅人慾。”
“看來我們走過的路大多相同。”
“畢竟都是人。”
“如果我去總統的身邊找龍,或者去你們曾經的皇帝那裡,杜會攔著我嗎?”
“不會,只要你不傷害他們,或者……”杜子仁的眼裡閃過一絲狡黠:“不誘惑他們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當然不會,我們簽過協議的。”
“伯爵請自便,沒別的事我要去休息了。”杜子仁撥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轉身向院子深處走去。
“杜,你最近是不是休息得太多了。你生病了嗎?”貝利爾沒有跟上去,只是在後面高聲的喊:“說實在的,我可以幫你問問阿斯蒙,是不是有可以治療你們的疾病的藥,你知道,我們創造了許多新的藥物,可以治療更多的疾病。”
“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方法。”杜子仁頭也不回:“還有,伯爵,下次像幫助別人的時候別用那麼高高在上的語氣,我們可是出了名的不吃嗟來之食。”
“e,杜,你總不能讓我求你來接受我的幫助。”
“如果除了高高在上就只能低聲下氣,那這與伯爵所說的非黑即白不是一樣了?人最終還是會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這句話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