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雨淅淅。
孟傾聽著雨聲,思緒在疼痛中模糊漫延。
可惜不知救了他的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怕是不能當面道謝了。
第二日一早,孟傾謝過老大夫,循他指出的路找上春景樓。
主人家急著用人,眼見孟傾算得一手好賬,當即留下人,問:“叫什麼?”
孟傾胡亂編造道:“孔大。”
“每月算你五錢銀,吃住都在酒樓後院,晨起上工,白日記賬,晚間閉店後清賬。”
主人家說著,看一眼孟傾頭上猙獰的傷痕。
“你這副模樣,只怕會嚇著來往客人,這幾日你便待在門邊空著的雅間裡,莫要讓客人瞧見你的臉。”
這倒正合孟傾的意,他道句多謝主人家,便這樣留在酒樓做起了賬房先生。
春景樓生意紅火,幾乎包攬了附近幾大市坊的客人。
這日主人家請了春熙班來演雜耍,酒樓裡更是熱鬧,客人來往不息,直哄鬧到夜間方才散盡。
曲落笙收拾好行頭,等她走出臺後時,窗外已是繁星漫天。
演了一日雜耍,身上鞭傷變本加厲地發作起來,火辣辣的疼,一陣一陣絆住她的腳步。
春熙班學徒早已散盡了,只餘下曲落笙一人,獨自而行。
她一步步朝酒樓外走,看長街萬家燈火,溫暖而明亮。
晚歸的小販挑著擔子,吆喝著,奔向巷子裡的家。
茶攤攤主收起門前招牌,與白發蒼蒼的妻子互相攙扶,慢慢走上長街。
長街外,不知誰家娘親在喚頑皮的孩童歸家,一聲聲,敲落在心頭。
人人都有家可回。
可她卻沒有。
曲落笙站在門旁,看著地上孤零零的影子,忽然有些委屈。
疼。
她抿一抿唇,用力忍下奪眶而出的淚水。
越是要忍,那淚水便落得更厲害。
哭什麼,沒出息。
她草草一抹雙眼,正邁步要走,身旁門扇輕響,一隻白皙有力的手握著方帕,輕輕遞來她面前。
燭火亮起來了。
雅間裡的人點燃燈燭,修長的身影投下來,籠罩起地上那道單薄的影子。
“姑娘。”
雅間裡的人道:“夜色已深,早些回去罷。”
聲音低沉卻有禮,像是有些耳熟。
曲落笙一向要強,被人瞧見落淚的模樣,頓時有些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