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傾擺擺手,幫知禮把爛醉的兩人扶上馬車。
車馬將行,三兩鷓鴣飛落樹梢,間或灑下幾點寂寥的啼鳴。
孟傾敲一敲窗,遞出兩封折得細致的紙包。
夏瑜茫然問:“這是什麼?”
孟傾道:“來年的壓歲錢。”
夏瑜握著與鐘毅儒手法一致的紙包,咧開嘴,笑的比哭難看:“過兩個年,卻只給一封壓歲錢,你們戶部的人當真會算賬。”
楊世傑靠近窗邊,笑一笑:“子衡,珍重。”
“珍重。”
馬蹄聲聲遠去,孟傾立在門旁,直到車馬消失在遠處,方才極慢地走回小院。
他有些發暈,推門進屋,倚靠桌旁,默默歇了半晌,方才有了些精神。
正醉眼朦朧地要去倒茶,卻有人從他手中接過茶壺,推來一杯熱茶。
與茶水傾落聲一同響起的還有熟悉的輕笑:“醉得連茶杯在哪都瞧不清了。”
孟傾倏地抬眸,只見曲落笙坐在桌邊,鬢邊簪了一朵碎小白花。
她放下茶壺,語氣隨意道:“我向掌事告假出宮,可惜客店昂貴,不能久住,孟大人家大業大,不知能否叫我借宿幾晚?”
孟傾笑了笑,垂下眼,低聲道:“有。”
說完,似是怕她沒有聽清,又重複道:“有的。”
曲落笙安靜地看著他,半晌,張開雙手。
孟傾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她。
曲落笙輕嘆一聲,走過一地柔和光影,俯身輕輕抱住他。
夕陽沉沉,鋪滿一室金紅霞光,兩道曾經形單影只的身影肩並肩靠在一處,像彼此安慰,又像是互相支撐。
錢家宅邸。
錢明德端坐正堂之上,與身旁賓客相談甚歡。
他面容儒雅,穿一身天青文士袍,一抬手,風度翩翩道:“此茶是淮明新近送來,味道甚佳,殿下不妨一試。”
那賓客微微抬頭,正是許久不見蹤跡的梁王。
梁王淺淺一嘗,頷首道:“果然不錯。”
他微一擺手,立刻有手下人抬來木箱,為首一人輕揭箱蓋,縫隙中銀光一閃而過。
“這是此前與尚書議定之物,”梁王道,“如今銀兩盡數交付,口糧一事,還望尚書多多費心。”
錢明德拱手道:“盜糧案風波未過,殿下怕是要等上些時日,手下人方能交付口糧。”
梁王道:“尚書做事,本王自然萬分放心。”
這時燕春熙走進正堂,打斷二人交談,停步請道:“殿下,車馬已至。”
錢明德聞言,看一眼燕春熙,轉頭笑道:“殿下若不嫌舍下茶飯粗疏,不若用了飯再走。”
梁王輕放茶盞:“已耽誤尚書半日辰光,豈敢再腆顏叨擾。”
錢明德道句折煞,方要苦留,忽然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朝他看來。
他敏銳地轉頭,看過去時,那道目光卻適時消失,再沒了蹤影。
碰巧梁王起身辭別,錢明德把此事拋到腦後,起身送客:“殿下如此客氣,實在叫老朽惶恐。”
他將梁王送至門首,直到車馬遠去,方才轉身回府。
錢海平扶著父親進門,忍不住問:“爹,那梁王不過是失勢之人,你何必對他那般客氣,還與他來往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