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
雨下了幾日方停。
晴光一出,楊世傑便與夏瑜一同來孟府拜訪。
孟傾正在屋內看書,才翻過一頁,便聽吊兒郎當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成天悶在屋裡,也不怕變成根木頭。”楊世傑推開門,斜靠門邊笑道。
孟傾握著書卷看向他:“審完了?”
“完了。”楊世傑進屋坐下,“多虧你上書搭救,不然我與懷瑾還要同那些呆頭鵝說不少日子的話。”
夏瑜拎著酒進來,聞言抱怨道:“真該叫老頭子聽一聽那幫木頭腦袋是如何審人的,總說我不會審案,卻不知那幫人半天繞不到點上,還不如我。”
屋裡靜了靜,夏瑜頓時反應過來,自嘲道:“瞧我這腦子,明明才給老頭上過香,卻總覺得他還在。”
孟傾低下頭:“總該習慣。”
夏瑜咧一咧嘴,眼眶有些發紅。
“子衡,來。”桌上擺開酒,楊世傑把斟滿的酒杯推向孟傾,“踐行酒,走之前總要與你喝一杯。”
“何時動身?”孟傾問。
“明日便走。”楊世傑說著,想起一事,“家中尚有兩位老僕未及遣散,勞你幫老夫妻找個好去處,莫叫他們受我牽連。”
孟傾點頭應下:“不再等幾日麼?”
“不等了。”楊世傑摩挲酒杯,低聲笑道,“京城是傷心地,再不能留了。”
“子衡,你……”夏瑜欲言又止地撓一撓頭,末了嘆道,“不走?”
孟傾道:“不走。”
楊世傑用力一拍他的肩:“獨木難支,你當真能受得住這份苦?”
孟傾斟一杯酒,垂眼看杯中微顫的漣漪:“我尚有心願未了。”
楊世傑不再多言,舉杯道:“那便祝你得見海晏河清。”
孟傾回敬:“此一去山高水長,萬望珍重。”
一場酒喝到了傍晚。
到最後,桌上杯盤狼藉,夏瑜撥弄著空了的酒壇,眼神迷離地嘟噥:“走罷,都走,這破地方,誰愛待誰待。”
孟傾比他稍好一些,尚能端正地坐著。
他勉強伸出手,按住夏瑜面前酒杯:“酒多傷身,莫再喝了。”
楊世傑趴在桌子上,醉醺醺笑道:“人生難得大醉,你又何必管他。”
“子衡!”他舉杯,搖搖晃晃走到孟傾身邊,“再喝一杯!我和懷瑾都走了,你可沒人喝酒了。”
孟傾撐起昏沉的頭腦,接過酒,一飲而盡。
“走了,走了。”夏瑜跌跌撞撞地起身,摟過孟傾道,“再也不回來了。”
楊世傑哈哈大笑:“沒了官位牽羈,此後縱情山水,踏遍山河,豈不快哉?”
“好!”夏瑜雙手亂揮,面色紅漲,醉醺醺道,“說得好!”
孟傾按下他的手,又要扶搖搖晃晃起身的楊世傑,顧了這個顧不了那個,力不從心道:“什麼好不好。”
夏瑜嘿嘿傻笑,頭靠著酒壇滑落在地。
孟傾要去扶,卻被跌過來的楊世傑絆住了腳步,只得先撐起楊世傑,轉頭對屋外喚道:“知禮。”
“大爺。”知禮應聲進屋。
孟傾道:“勞你走一趟,將他二人送回去。”
知禮忙過來扶夏瑜,見孟傾身形微微搖動,不放心道:“爺,您還是好好坐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