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傾溫和道:“無妨。”
城頭守衛點亮被風吹熄的燈燭,燭火昏黃,曲落笙看清了他臉上傷痕。
她碰一碰他臉上觸目驚心的傷,忽然有些生氣:“這樣也叫沒事麼?”
孟傾略略低了頭,藏起已然稍起紅腫的傷:“不妨事。”
曲落笙嘆一口氣,捧起他的臉,湊近了道:“讓我瞧瞧。”
姑娘秀麗的面容驟然靠近,孟傾側過臉去:“不要緊。”
曲落笙充耳不聞,輕松扭回他的臉道:“躲什麼,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受傷。”
她抿一抿唇,道:“旁人如何說與我無關,我只信你。”
那聲音近在耳旁,在連綿雨水分隔出的隱秘的天地中,像是雨夜燈火下親密的私語,輕敲進孟傾心頭。
他定定看著面前一臉擔憂的姑娘,忽然聞見了潮濕的雨汽。
細雨沙沙,燈火昏黃。
五感再次歸位,麻木的人,掙紮著又有了些活氣兒。
“從前老師總與我說,待我有了心儀之人,他定要幫我上門提親,再喝我一口喜酒。”
沉寂之中,孟傾忽低低開口。
他平靜道:“還是沒來得及。”
曲落笙心頭微澀,聲音低落幾分:“我知道你難過。”
“不要緊。”孟傾笑了笑,微頓,“我……過幾日便好了。”
曲落笙嘆一口氣,取出帕子,拭去他臉上血痕:“疼不疼?”
“不疼。”
“難過也忍著,疼也忍著,”曲落笙幫他擦著傷,無奈道,“難道喊句疼也會失禮麼?”
孟傾頓了頓,安靜地看著她。
靜了片刻,他忽道:“那曲姑娘同我成婚,不就不失禮了?”
他重述著曲落笙曾經的話,像是玩笑,一雙深邃的眼卻認真看向她,等著她的回答。
曲落笙愣了愣。
她垂下目光:“你是在向我提親麼?”
孟傾道:“是。”
提親嘉禮,本應有高堂在座,友人環繞,錦燭高照。
眼下卻只有重重黑夜,細雨不絕,長風呼嘯。
不合時宜。
卻又情難自禁。
向來克己守禮的人一朝生出私心,幾乎是迫切的,他想抓緊面前的姑娘,讓她留在身旁。
彷彿那是他與鮮活人間的最後一線牽連。
雨勢漸弱,風也沒了聲息。
孟傾安靜地等待著,心跳如潮聲漫延。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曲落笙很輕地笑了一聲,在大雨初歇的空寂中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