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傾向桌邊長輩一一行禮:“母親,姚舅……財主。”
孟仞坐那叫他,嬉皮笑臉的:“大哥。”
當著長輩的面,孟傾沒斥責孟仞毫無正形,只挨著他坐下,不著痕跡踢停他亂晃的腿。
姚進寶見到人,什麼脾氣都沒有了,樂呵呵地呼嚕一把孟傾腦袋,親熱道:“長哥兒越長越俊,這鼻子,這眼,比他那死鬼爹強多了。”
姚宜蓁咳一聲:“吃你的菜,少說話。”
姚進寶聽了妹妹呵斥,無趣地咂了咂嘴,只得支開話題:“來來來,長哥兒,看我給你從關外帶了什麼新鮮玩意兒。”
他叫人捧來一摞書,書皮兒上有蠻語,有中原字,看起來像是詩文:“我知道貴的玩意你不收,走商時瞧見路旁在賣書,索性給你買了幾本,你就當打發時間,隨便翻翻也好。”
孟傾起身要行禮道謝,被姚進寶用力按下來:“行了,行了,別像個老學究。”
孟仞看得眼熱,嚷嚷道:“財主!我那份在哪?”
“少不了你的!”姚進寶哈哈大笑,“給你新買了一匹好馬,拴在你院子外,一會自己去瞧!”
“多謝財主!”孟仞樂開了花。
姚宜蓁笑著搖頭,嘴上責怪,神情卻是溫和的:“他們早不是小孩子了,哪還要你年年帶東西來。”
“我高興。”姚進寶拍一拍兩個小子,“我看他們比誰都親。”
一場家宴,姚進寶興致極高,不顧自己拿不出手的酒量,一味勸酒,旁人尚沒喝幾杯,他先自倒在桌上,最後嚷嚷難受,被孟傾扶回了房。
孟傾將姚進寶扶上軟榻,姚進寶翻個身,醉醺醺地拉住孟傾不放:“長哥兒,莫走,莫走,陪我說說話。”
孟傾只得坐下:“財主,您說便是。”
姚進寶打個酒嗝,嘆道:“你得空,去勸勸你母親,叫她和我一起回關外。她在京城這宅子裡困著,整日懨懨得沒精神,我瞧著也難受。”
孟傾道:“舅舅為母親著想自然是好,可是走是留,到底要看母親的意思。”
“你不懂,孟府是她的傷心地。”姚進寶喝多了酒,什麼話都往外倒。
“你爹,十成十的混賬,靠你祖父恩蔭混了個官,整日無所事事,被派外巡還四處拈花惹草,丟下你們娘仨不管不說,還淨給你們添堵,你說這叫什麼事?”
姚進寶越說越氣,胡亂嚷著混賬,孟傾見他醉得狠了,倒來熱茶給他,姚進寶不碰杯子,只拽著孟傾不放,稀裡糊塗道:“你母親就是放不下你,才不和我回關外,長哥兒,不是我說嘴,你都二十八九了,怎麼還不成家?”
他長嘆接著短嘆:“不管是誰家的姑娘,趕緊成個親,把終身大事辦了,讓你母親放心同我回家。你看她咳的,話都說不好。”
孟傾微頓,低聲道:“知道了,舅舅。”
姚進寶沒聽清他的回答,兀自絮絮說閑話,說的都是些走商路上碰見的事。
孟傾等他說累了,方才出了屋子,到後廚吩咐備下醒酒湯,回書房接著看他的公文。
隔壁小院傳來響動,是曲落笙從宮裡排演完回來。孟傾聽了這幾日,早已記得她一般歸家的時候。
今日她回來得晚了。
他聽見曲落笙溫柔地制止師妹跳上石階,以免傷了手腳,神色微動,目中光彩柔和。
兩家院子只有一牆之隔,左右聲響交替,倒真如一家人般親密。
成家。
孟傾想起姚進寶的話,忽然心中悸動。
他對曲姑娘,會是這樣的心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