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曲落笙按捺下唇邊的笑意,一揚頭,“伸手。”
孟傾聽話地伸手。
曲落笙取出錢袋,將碎銀同幾張銀票放入他手中。
孟傾頓了頓:“這是?”
“贖身錢。”曲落笙道,“我知道孟大人是好意,可我能賺來銀兩,更想靠自己贖回身契。”
孟傾捧著錢袋,安靜片刻道:“我並非看輕姑娘,也相信姑娘能賺來這四十兩銀子。只是冬日天寒,少跑些活,姑娘也能少些辛勞。”
曲落笙搖了搖頭,微微笑道:“贖了身,便能挺直腰桿做人,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覺得辛勞?”
她說著,目光透出些柔軟的期待,像是瞧見了往後的好日子。
孟傾微微一怔,神情隨之變得柔和。
他收下錢袋,平視著曲落笙的雙眼,含笑道:“恭喜姑娘。”
孟傾話音稍頓,鄭重道:“從今以後,都是亮亮堂堂的好日子。”
“大爺,大爺!”
知禮雙手攏在嘴邊,又喊一句:“您筆尖的墨快掉到紙上了!”
孟傾回過神,急忙移筆,以免墨水染了公文:“何事?”
“爺。”知禮猶豫一瞬,還是問出了口,“您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是戶部又出了什麼事麼?”
孟傾一愣:“沒有。”
知禮擔憂道:“那您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
孟傾失笑:“世上何來鬼神。”
他放下公文,目光投向對面的小院。
近日公事繁忙,他大半時候都守在戶部衙門,尋不出機會見曲落笙,好不容易得空回了孟府,對面卻院門緊閉,是曲落笙去泰平署排演燈會,又與他生生錯開。
他一向守禮持正,卻在這幾日心神不寧,一旦從公事上分出神,便會不自覺想起曲落笙。
那日他說完一句亮亮堂堂的祝語,看著曲落笙驟然明亮的神情,心中莫名生出些異樣的情愫,讓他想再說些什麼。
可他還要再說什麼?
孟傾自幼博覽群書,四書五經爛熟於心,卻說不出自己對曲落笙究竟是何等心意,更不知這份禮法之外的心動是對是錯。
他嘆一口氣,揉一揉眉心,翻開遼東來的公文轉移注意。遼東戰事吃緊,催生出許多流民,戶部近來忙得日夜顛倒,正是在設法妥帖安置流民。
才翻過一頁,流金來院門前請道:“大爺,姚財主已經在大夫人院子裡了,在催您過去。”
姚財主本名進寶,是大夫人姚宜蓁一母同胞的哥哥,常年在關外做生意,到年關了才得空來京城看一看妹妹和兩位外甥。
財主為人不拘禮節,卻極計較吉兇蔔卦,去年他不知搭錯了哪根筋,非覺得進寶一名不如財主富貴,逼著孟府上下改口稱他姚財主,誰叫錯了,便大發脾氣,鬧得府上大小不得安寧。
孟傾一時改不過口,被這位舅舅追著嘮叨好幾次,過了一年,才有些習慣這個名字:“知道了,我這便去。”
這時姚進寶又派人來院外催請,孟傾不好耽擱,放下手上公文,隨人去姚宜蓁的院子。
院外一排梅花開得正好,孟傾才繞過花,姚進寶洪亮的聲音便直鑽耳朵:“我都快餓死了,長哥兒怎的還不來?磨磨蹭蹭,叫他出門,又不是出嫁!”
屋裡傳來姚宜蓁略帶責怪的聲音:“長哥兒公事繁忙,哪能那麼快來,你莫再叫了。”
孟傾聞言,加快步子進了門,姚進寶見了人,兩眼一亮,哈哈大笑道:“來了來了,長哥兒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