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進京,自然是百姓愛戴,僚屬推舉,如此方能透過考選司的核查。”孟傾道,“不必謝誰。”
宋楨喉頭酸澀,說不出多餘的話,只一味點頭。
孟傾接過樸素的茶罐,從腰間解下錢袋,同調職文書一起遞給宋楨:“至於茶,算本官向你買下。如此好茶,確實少見,替我謝過令堂。”
宋楨執意不收,卻抵不過孟傾堅持,只好拿著調任文書與錢袋,又開始結結巴巴地說謝大人。
吳世承出值房走了一圈,此刻端著茶盞回來,見宋楨雙眼發紅,嘿道:“宋主事,怎麼剛進戶部便哭。待日後忙起來,可有你哭的時候。”
孟傾無奈道:“哪有你說的那般可怕。”
吳世承湊近宋楨,指一指孟傾,悄聲道:“瞧見沒?這位孟侍郎一個月能在戶部值二十來天的夜,公事比誰都多,二十八了還沒成家。”
孟傾由他調侃,搖一搖頭,默默收拾桌上名冊。
正要處理公文,忽聽身側咻一聲,羽箭破開年久失修的窗戶,深深沒入名冊之中,箭尾猶自晃動不休。
戶部眾人皆是一驚,愕然看向窗外,只見一個面容黧黑,眉目銳利的瘦高男子手持長弓,氣急敗壞道:“戶部管事的人在哪?給老子滾出來!”
“梁將軍!”兵部司務緊隨其後,跌跌撞撞跑出來,擋在戶部門前,“此乃部衙重地,怎能如此放肆!”
“老子連蠻人首領的大帳都燒過,還怕你一個破爛部衙?”梁止戈橫眉怒目,“管事的在哪?出來!”
他握著長弓大喊,四周人紛紛避散,都不敢來觸他的黴頭。
就在他又要射出一箭時,值房大門向外推開,孟傾走出值房外,將打著擺子的兵部司務拉到身後:“梁將軍有何指教?”
梁止戈橫他一眼:“你是管錢的頭頭?”
孟傾道:“尚書致仕,目前戶部諸事確由我代為打理。”
“少廢話!”梁止戈聽不懂文縐縐的回答,伸手粗聲道,“銀子在哪?”
“餉銀由兵部和戶部共同籌集,戶部負責之處早已打點妥當,梁將軍怕是來錯地方了。”孟傾道。
“他爺爺的,你們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把老子踢來踢去,就是不給銀子!”梁止戈環視門窗緊閉的各部衙,又要拉弓。
“梁將軍,你怎能顛倒黑白!”兵部司務大喊,“我們兵部按你說的措出軍餉,早早掏空了家底,可你這仗打一年多還沒打完,我們哪還有銀子給你揮霍!”
“你懂個屁!”梁止戈暴躁道,“唐王的兵跟蝗蟲一般,怎麼打也打不完,才打走一批,又來一批,只挑百姓多的地方作亂,我的兵又餓著,怎麼贏,你說!”
“兵部給你撥出不下萬兩銀錢,你還想要多少?”兵部司務崩潰道。
“什麼一萬兩?”梁止戈吼道,“老子只拿到了兩千兩!”
“兩……兩千兩?”兵部司務登時傻了眼。
“梁將軍,我好心勸你一句,你去戶部也討不來軍費。”這時楊世傑從兵部值房探出半個身子,精心打理的官袍破爛不堪,“我們兵部和戶部的的確確拿不出更多銀兩了。”
“那你給我個法子!”梁止戈氣道,“老子的兄弟吃不飽穿不暖,屁股後邊還追著人,短短幾個月死了多少兵,老子數都數不過來!”
他越說越氣,索性扔下長弓,憤憤踹向部衙門前的石獅子:“當個鳥官!不如回家種地。”
“梁將軍。”孟傾止住他放肆的舉動,皺眉道,“進來說。”
梁止戈還要發作,卻又惦記著他的軍費,到底忍下一肚子脾氣,看一眼戶部古舊破爛的值房,氣咻咻拾起長弓,用腳驚天動地地踹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