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
得知蔣氏病故,李進之和沈星予當即趕去,進門時,府中已經掛了白。
君若一直在府中,蔣氏彌留時並沒守在跟前。義母要對她說的話,病重期間早已說盡,義母最後的時間,她自然要留給哥哥和琳伊。
魏琳伊大哭之後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與顧月霖、君若一起安排喪事。母親身子的情形,她再瞭解不過,早已料到這一天,事到臨頭,再悲傷也會保有一份理智。
蔣氏的喪事,辦得極風光隆重,京官幾乎全部攜家眷上門弔唁,居士巷一時間成為京城最受矚目的地段。
宮中的皇帝接到首輔丁憂的摺子,黯然許久,只能準奏,又與皇後一起派人帶上祭禮,前去弔唁。
停靈四十九日,蔣氏入土為安。下葬之處,是早些年特意請人看的風水寶地。
顧府就此開始守孝的日子。
葬禮後,魏琳伊病了一場,君若時時照顧著,請何神醫經常登門把脈。
顧月霖進內宅看望。
魏琳伊滿臉病容,消瘦得厲害,見了他,有些不安,“真沒想生病,奈何身子骨不爭氣。”
顧月霖彎了彎唇角,“哪兒的話。什麼都不要想,日後仍舊在這兒住著,跟洛兒一起過日子。”
魏琳伊略略沉吟,“我聽你安排。”
“聽話就行。”顧月霖打個手勢,阿金上前來,放下一個樣式古樸的樟木小箱子,“娘把手裡所有的産業、銀錢都給了我,但你知道,我用不到,便轉贈於你。”
“這怎麼行?不如給洛兒……”魏琳伊頓住,苦笑,“唉算了,她跟你一樣,最不缺産業,也聽你的就是了。”
顧月霖頷首,“好生將養,快些好起來。”
“一定。你也要保重,別總怠慢自己。”
“好。”顧月霖起身,回了外院書房。
要說多難過,他並不覺得;要說不難過,心裡總是空落落的。
他知道,過段時間就好了。
他已經有經驗了。
多悲涼的笑話,居然對這種事有經驗。
轉過天,交代君若幾句,顧月霖去了什剎海的蘭園常住。
劉槐讓兩個徒弟好生照顧君若和魏琳伊的飲食,自己跟著顧月霖到蘭園。
劉槐知道,顧月霖說守孝便是真的守孝,三餐不準見葷腥,但用素油烹製的食物多的是,花樣不知有多少,難不到他。
他更知道,顧月霖此番丁憂,也是為著生父。
程放在世時,父子二人不曾正式相認告知世人,由此,顧月霖在父親辭世後,沒辦法告假守孝。
——每每想到這事兒,劉槐心裡總是疼得厲害。
不知不覺間,他在顧月霖跟前當差,已有二十年。
二十年來,他看著昔年沉鬱清冷的少年走上仕途,平步青雲,再權傾天下,那麼多年間,始終是快樂時少紛擾多。
這世間,真的是不論何等境遇的人,都難有長久舒心的光景。
朝堂之中,皇帝固執地不肯命人代行首輔職責,只將首輔的公務均攤給閣員。
而且,自首輔丁憂之日起,皇帝的臉色就沒好過,脾氣更是空前的惡劣,好像他才是那個沒了孃的。
唉,隨他去吧,橫豎除了顧淳風,誰都拿他沒轍。朝臣都是這麼想。
臨近春節,皇帝下令,過節期間宮中免去任何宴席,不得有絲竹之聲。
好麼,開始陪著他家首輔守孝了,至於麼?任誰心裡都少不了這麼嘀咕,但皇上大人既然發話了,他們就要效法為之,過年期間免去一切宴請聲樂。
朝臣的動向自然瞞不過沒資格上朝的京官,京官自然要照著朝臣的路數行事,而瞧著京官動向的人比比皆是,照例行事,層層影響下去,這一年的京城,一如國喪期間的氛圍。
除夕日,顧月霖因著不聞爆竹聲覺得奇怪,問程佐:“皇室死人了?”
程佐險些笑出來,口中忙說沒有,將皇帝最近的情形娓娓道來。
顧月霖抬了抬眉,心說閑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