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他跟你忙活這麼久,不論沈家、魏家、李進之、君若,誰不是築起銅牆鐵壁似的防著?誰搭理過你們?”
“……”二老爺真被問住了。
“采薇有時候是沒腦子不識數,卻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休想把她隨意打發給不成器的貨色。”二太太放了狠話,“杜華堂沒才華,那我就只能圖錢,況且他本來就是高攀,聘金最少也得五千兩,沒有的話就知難而退。要什麼沒什麼的女婿,我可不要。”
二老爺皺眉,“這不是胡鬧麼……”
“那就直接退親,說又請人算了算,八字不合。”二太太態度堅決,“這事情沒得商量!”
二老爺苦口婆心地規勸:“華堂是沒中舉,可好歹是個秀才,又對我們言聽計從。和他退了親,采薇就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子從十二三就開始議親,她現在已十七了,幾年來總共就定了這一門親事。
“你也不想想,這兩年顧家鬧了多少事?你以為我們在外面是怎樣的名聲?顧家的女兒如今已不是高不成低不就,是壓根兒無人問津。”
二太太被說到了痛處,嘴角翕翕,做不得聲。
的確,她如今的名聲差的緊,今年從沒有誰下帖子請她做客,上門拜訪的更沒有。
夏日裡,不少僕人想盡法子地請辭不做了,到了外面,沒少說顧家門裡那些是非,將蔣氏、顧月霖誇的天上有地下無,卻把她說成了不懂教導兒女之道、處處苛待下人的主母,和母夜叉有的一比。
杜華堂再不濟,說出去好歹是個讀書人,樣貌也湊合,要是退了親,采薇恐怕要拖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嫁人其實沒什麼好,關鍵是家底薄,她若總留在孃家,只三房四房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二太太頹然地嘆了口氣,欲哭無淚。
北雁南飛,草木逐日枯黃。
幸而午後的陽光和煦,很是愜意。
顧月霖帶著隨風走在曠野之中。
自從首次忘了拴上繩索而隨風依然很乖的事後,顧月霖就再沒給它添過束縛。它就算淘氣,他也來得及攔下。
當然,換成不是身懷絕技的就不行了,不用繩索跟存心找事沒多大區別。
秋闈時顧月霖一走十來天,一直被他嫌棄太胖的隨風上火了,瘦了一圈。
那日看到他,卻是再沒平時的半點兒別扭,格外歡實地跑到他面前,晃著大腦袋一通亂蹭。
顧月霖想,應該很難忘記那天的小家夥,瘦了,一身雪白的毛的光澤黯淡了許多,見到他卻是那麼開心。
不把它當小孩兒寵著才是難事。
鄭永富始終沒離開竹園,隨風固然省心,馬廄裡那些馬有他幫忙照顧,能過得更舒坦。他本就不想走,顧月霖又是誠心挽留,自是一拍即合。
鄭永富私下裡跟顧月霖說,那十來天,隨風每日都打蔫兒,應付差事似的喝幾口水吃幾口東西,就趴在自己房間裡的小毯子上,誰都不理。
到了傍晚、夜間,就到書房院門的石階上坐著傻等,一等就等到翌日天亮。
如此反複。
君若心疼得厲害,但是怎麼哄都沒用,又說這類情形少不了,只能讓哥哥這傻兒子試著習慣,叮囑鄭永富和辛夷景天等人如何都要讓隨風吃飯喝水。
顧月霖聽著就很不落忍,但凡得閑,就騰出時間陪隨風玩兒。
隨風對絕大多數人的態度透著點兒傲慢嫌棄的意思,因而鮮少注意行人,在曠野之中,興趣只在於徒勞地追著飛的低的鳥兒、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