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長房的産業你們把持,我娘陪嫁的産業你們也要貪,這是哪家的道理?動輒跟我說長幼,在乎外人的眼光,那我少不得提一提嫡庶,論一論外人眼中,到底什麼是要臉,什麼是不要臉。”
“這這這……你是苦讀聖賢書的,怎麼能為了錢財告叔叔嬸嬸?”二老爺能順嘴說出這種恬不知恥的話,也是蔣氏以前的隱忍慣出來的毛病。
顧月霖輕輕一笑,“我的確飽讀聖賢書,您是我叔父,自然更懂得聖賢眼中的是非黑白。聖賢在成為聖賢之前,也得柴米油鹽地過日子,三餐不濟的話,哪有工夫心力琢磨醒世的大道理,您說是不是?”
二老爺不理他,展開狀紙,一字一句地閱讀。
筆風犀利,簡直歹毒,就算換了他是順天府尹,也會一看狀紙就把顧家二房厭憎到骨子裡。
收拾這小子容易,當場打得他半年下不了床不過一句話的事,可他之前提過的故交親友是誰?
如果前腳把人狠揍一頓,後腳便有人跳出來鳴不平,那二房豈不是又給自己添了一條實打實的罪名?
再說了,如果不是胸有成竹,鐵了心奪回蔣氏的陪嫁,顧月霖也不會獨自前來。
二老爺顧不得侄子在場,抓著狀紙團團轉,末了無力地跌坐回座椅,臉色已經分外難看。
顧月霖掐算著時機百上加斤:“我一位同窗也是家在京城,在勳貴之中或許不算顯赫,收拾一個顧家卻易如反掌。我回來之前,同窗給了我一份名帖,叮囑我若是遇到是非,便拿著名帖去找他雙親。我獨自前去,您必定認為我有意詬病,不如這就一道前去,也請外人評評理。”
語畢,他取出一份名帖,晃了晃。
“不用不用,我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哪兒就能走到那地步?”二老爺的汗都要下來了,扯出來的笑臉比咧著嘴哭還難看。
顧月霖目光驟然轉寒,語氣亦是冷森森的:“那您怎麼著?照舊把我這個秀才當做腳底泥踩踏,還是辦件人事兒,將強奪的産業歸還?”
“……”二老爺用僅存的一絲不知羞恥的心掙紮著,“這不是一時半刻能決定的事,容我跟別的房頭商量……”
“那我們互不耽擱,您斟酌您的,我到順天府擊鼓鳴冤。”顧月霖轉身,大步流星向外走。
望著少年郎清絕的背影,二老爺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遇到大是大非時的長兄,他徹底醒悟過來,忙不疊追上前去,“月霖,月霖!你別動怒,我答應,答應你。”
“立刻著手辦妥。”
“好好好,你消消氣,坐下喝茶,我這就喚下人過來,當著你的面兒吩咐下去。”
顧月霖折回來,從容落座,笑微微的,似一直憋壞的懶懶的大貓,“正好,趁這檔口,算算零打碎敲的賬。”
下午,蔣氏等回了兒子。
早間她覺得月霖神色怡然,這會兒的他神清氣爽,而且,他走的時候是一人一騎,回來時身後跟了兩輛車、兩名大丫鬟、兩名小廝。
丫鬟小廝都是蔣氏再熟悉不過的,亦是對他們母子忠心耿耿,昨日被二太太尋錯處留在了府中。
“這……這是怎麼回事?”蔣氏喃喃地道。
四名下人難掩喜色,快步走到她面前行禮問安。
“到房裡細說。”顧月霖攜母親到書房。
“你回顧家了?”蔣氏隱約猜出了幾分。
“跟二叔推心置腹地敘談一陣子,他歸還了您陪嫁的産業。”顧月霖將拿在手裡的錦盒遞過去。
二老爺是能跟人推心置腹的貨色?蔣氏分外確定,月霖用的手段,最輕也是軟硬兼施。
“陪嫁宅子、莊子的地契房契都在裡頭,還有一千兩的銀票。”顧月霖說,“銀子是二房欠您的零頭,他一時拿不出更多,觀望幾日再說。”
今日已是十月十六,他要等到十月十九,看端王是否如手劄上所說的死於非命。若應驗,雪災大抵也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