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許南清笑,“你倒是在本宮的床上,睡得很香。”
許南清記憶在上了轎子之後便中斷,對自己是如何爬到寒山月寢殿大床的一事,全然沒有印象。
可此刻通體舒暢,毫無在偏殿耳房那木板床,歇得腰痠背痛的跡象,她昨夜無疑在這錦床上做了好些美夢。
“奴婢僭越!”
好說歹說是在這床上得了一夜好眠,許南清不至於不敢承擔後果,她從床上翻身下來,直直跪倒在寒山月面前,“還望殿下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奴婢這回。”
寒山月自然不會告訴許南清,昨夜是他親手將她抱到床上,不眠不休盯了她一宿,並未打算追責。
他僅是笑,不做聲。
寢殿外唯有間歇鳥鳴,殿內更是寂靜。
許南清默默跪著,半晌不聽寒山月吭聲,心裡七上八下。
“殿下。”
李順身影忽地在殿門顯現,“溫公公來了,說是讓許姑娘入宮領賞,也請殿下稍做準備,三刻後出發去皇陵。”
寒山月被打攪,倒也不見興致不好。
他剛道出個“你”,便被許南清突如其來的“阿嚏——”打斷。
“……去你房內,拿件厚衣裳換上。”
寢殿窗子開了大半,晨間風冷,許南清才從溫暖被窩鑽出,一熱一涼,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
“殿下,身上這件,便是奴婢最厚的衣裳了。”
寒山月沉吟片刻,一把拎過屏風上掛著的狐裘,輕緩披到許南清肩頭。
許南清只覺肩上一沉,身體回溫,雖說身上毒未解,她對寒山月暫時難有好感。
但暖和披風也做不了假,她並非善惡不辨,且對事不對人,該有的感激之情,也不會少。
“謝殿下,您真好。”
寒山月清咳兩聲,欲蓋彌彰。
“本宮不過是不想叫你著了涼,耽誤去皇陵的行程。”
去皇宮的路上並不遙遠,許南清託寒山月的福,坐了回馬車,一刻便到養心殿。
文和帝未著明黃龍袍,不過一身玄色八團雲紋袍,未戴朝珠,僅配了條素玉白帶。
“許南清,此番救治孔雀,維護我玄元與大朔友誼,你功勞最大,說說看,想要什麼賞賜?”
許南清向來信奉“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2,她深深叩首,“陛下,奴婢只求脫離奴籍,可堂堂正正做人。”
“你是要離開東宮,自立門戶?”
文和皇帝訝然。
“正是。”
許南清面朝地磚,恭敬跪著,“奴婢既然要在百獸處做事,留在東宮,多有不便。“奴婢瞧百獸處空閑地兒甚多,大可打掃出間屋子來住,這樣一來,也方便照顧百獸處養的禽畜。”
“你這番話倒也在理,只是給你破先例,以奴籍在百獸處做事,本就是個爭議很大的決定,朕也想讓你脫離奴籍,再去百獸處任職,可你那賣身契,在山月手中。”
文和皇帝輕輕抽了口氣,“山月他,恐怕不會同意讓你離開東宮,你換一個罷。”
“東宮婢女眾多,殿下不見得沒了奴婢,就要覓死覓活,奴婢不願因奴籍在百獸處受人指摘。”
攜奴籍入百獸處,自會低旁人一等,許南清再愚鈍,也明白這個理,她深深叩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奴婢別無所願,還請陛下成全。”
“你這般,不是叫朕為難麼?”
文和帝手捏串佛珠,一顆不落,慢慢轉著。
“許南清,朕念你護國有功,予你一份百獸處的職位,相比其他百獸處官員,你不過是多了個閑時回東宮照看一二的活兒。
“這拿兩份俸祿的美差,你有何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