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巨蛇 “陛下,前方,有,有巨蛇!” ……
禦書房寂靜,連根針落地都可聞。
許南清聽文和皇帝語氣不耐,且佛珠轉動聲漸快,心知自己此番討的封賞懸,與其堅持下去惹文和帝不悅,不若就此作罷,以退為進。
她深深叩頭,從嘴裡吐出違心話語。
“陛下所言極是,奴婢愚鈍,確不該揪著奴籍不放,叫陛下煩心。
“陛下抬舉奴婢,願給處於賤籍的奴婢在百獸處任職,已是奴婢之福,陛下聖明,奴婢謹遵陛下吩咐。”
“這般快便想通了?朕原本還打算多勸幾句。”
文和帝語氣感慨,“你方才那副倔樣兒,倒叫朕想起了十三年前,說要徹查惠妃一案的山月,只是你比他聰慧,也灑脫太多。
“有些事,並非朕不願,只是朕,也身不由己啊。”
姜還是老的辣,文和皇帝到底是帝王,感慨兩句便不再多說,只恢複平日喜怒不外露的模樣。
“也罷,朕此前徵求過山月意見,允你入朝為官,只是要回東宮侍奉,這奴籍……朕待今日與山月祭奠他母妃後,再與他好生商議。
“此事你居功甚偉,你且放心,朕總不會短了你。”
許南清心如明鏡。
她哪是比寒山月聰慧?不過是比那會兒還年幼的他,經歷過太多社會與原生家庭的毒打。
許南清閱人心無數,被人傷過不少。
她太清楚如皇帝一般說一不二之人,憑她一己之力,不可能勸得動。
加之她身份卑微,沒有寒山月那與皇帝相融的血脈,再執迷不悟,怕是要被亂棒打出,不如速速棄之。
許南清恭敬叩首,“奴婢謝過陛下。”
“其實在東宮住著,也沒什麼不好,山月待你不薄。”
文和帝語速放緩,目光落到許南清肩頭,顯出兩分揶揄,“否則你身上,怎會蓋著他的狐裘?”
許南清輕輕提了下近乎垂到地磚的披風一角。
“身為奴婢,行事皆要看主子,討主子歡心,便過得滋潤,惹主子不悅,便是死期將至,奴婢並不覺得寄人籬下的日子,有什麼好。”
文和皇帝看得通透。
“你可識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朕待你,不會像山月那般留情分。”
許南清何嘗不知道在哪兒都是牛馬。
但比起做任人宰割的東宮小牛馬,還不如做有些話語權的皇宮大牛馬。
“陛下所言極是,只是奴婢以為,哪怕僅僅在百獸處做個飼養官,也能造福更多獸類,而非顧及東宮一隅。”
文和帝一擺手。
“朕還要與山月去皇陵奠基惠妃,你且回東宮去罷。”
許南清應聲“謝陛下”,緩緩後撤。
她抬步上馬車,輕輕解開搭在肩膀的狐裘,手有一下沒一下揪著臀部軟墊流蘇邊,目視前方出神。
寒山月前日方給她下毒,今朝又予她狐裘,到底意欲為何?
打巴掌,給個甜棗怎地?
可她只是個卑微宮女,寒山月身為當朝太子,甚至敢給皇帝甩臉,有給她這顆甜棗的必要嗎?
而且李順之前還說過,寒山月此人潔癖嚴重,從不讓除跟他多年的李順之外的人,碰他衣物,也正因此,寒山月才一直不找貼身侍女。
但這狐裘……
也罷,猜不透,不猜了。
許南清乘馬車回東宮,步入主殿,正要向寒山月複命,順帶將狐裘物歸原主,無意撞見寒山月在屏風後獨自更衣。
他一身石青色素服,接袖緣邊已除,衣裳粗陋,卻平添三分惹人垂憐的破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