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今生桓秋接管後宅
後宅的門道很多,氏族的更是複雜。絕大多數氏族的後宅核心在於透過血緣傳承、家法族規還有倫理秩序,這些維持著家族的穩定與利益。
馬家與桓家在這方面差異顯著。桓家傳承近千年,底蘊深厚,族規詳盡且嚴格。那厚厚的一本族規,從族人的言行舉止到族産的管理分配,事無巨細,統統涵蓋其中。桓秋心裡明鏡似的,依照桓家族規,若不是馬文才的父親馬太守在朝中任職,以馬文才自身條件,根本沒資格娶她。桓家族規裡有一條極為重要的規定:嫡支不與寒門通婚。這就導致桓家嫡支子弟,即便在性格上有些小瑕疵,比如像元靜姝那般心眼狹隘、愛爭風吃醋、缺乏長遠眼光,但在錢財方面倒不會太過斤斤計較。反觀馬家,情況截然不同,除長房外,其他各房常常為了一兩件衣物之類的小事爭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在後宅管理中,錢財至關重要。馬家尚未分家,二房與三房加起來有七個子女,再算上老爺、夫人、妾室們,攏共將近三十位主子,每個人都可能惹出一堆事端。
桓秋成親第二日,依照規矩向祖父母以及公婆敬茶後,便被委以重任。按照馬母張氏的安排,她得先接手後宅人員管理事務,接著掌管錢物往來,最後涉足族産經營。
“要是人手不夠,我這邊能調配人手給你。不過,最好還是用你自己陪嫁的丫鬟小廝,這樣你才能真正徹底掌控馬家後宅。” 馬母大夫人張氏語氣輕松隨意,神色間滿是不在意。
桓秋聞言,心中微微詫異,抬眸看向婆母,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母親,這後宅事務繁雜瑣碎,兒媳初來乍到,您怎麼就如此放心,把這些大權交予我?”
大夫人輕抿一口茶,嘴角微微上揚,輕笑一聲:“我是真不在乎這些。若不是為了文才,馬家的一切事務,我都不願沾染。如今好了,有你在。你們小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對你沒什麼不放心的。你這孩子,聰慧又有主見,我信得過你。”
聽到這番話,桓秋臉頰微微泛紅,恭敬說道:“母親,這家中事務,終究離不開您的指點。況且,文才哥哥也離不開您的關懷。兒媳還得多歷練,才能擔起這份責任。”
“好了,你的能力,我還會不清楚?馬家這一攤子事,你盡管放心大膽去管理便是。” 說完,大夫人張氏揮了揮手,示意身旁的丫鬟婆子們,捧著馬家大大小小奴才們的身契,以及記錄後宅往來賬目的冊子,前往桓秋的院子。“你先仔細瞧瞧,馬家的規矩一向鬆散,接下來你可有得忙了。”
桓秋就這樣順利拿到人事管家權,在眾人的簇擁下,帶著備受信任的幾分幸福,又懷揣著些許壓力回到自己的院子。
“夫人可真是疼愛少夫人啊。” 守在大夫人張氏身邊多年的老婢,滿臉笑意地開口說道,“不過,這少夫人與少爺新婚燕爾,要是一門心思撲在管理後宅上,恐怕短時間內不利於孕育子嗣。”
大夫人張氏不緊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他們夫妻倆還年輕,子嗣的事不必著急。況且,太早有了子嗣,她在馬家的底氣就太足了。有些事,得慢慢來。”
原先還因著小心思不想主母太早放權的老婢聽到這話,便也不再開口了。到了這種程度的話,就不該是她們這些奴婢能聽的了。
這些話,桓秋並未聽見,也未曾料到。馬家的後宅人員數量雖不比桓家龐大,但其人員背景的複雜程度,卻遠超桓家。馬家的財富,無論是土地還是房産,大多集中置辦在揚州府,因而所用的人手也都是從揚州府以及周邊州縣採買添置而來。這樣的做法,使得人員對馬家的認同感更強,也更願意維護馬家的利益,但同時也導致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網錯綜複雜,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桓家作為世家大族,底蘊深厚,管理有序。桓秋拿回去的賬冊,短短十天,便被陪嫁過來的得力人手梳理得清清楚楚。不僅如此,他們還透過對這些賬冊以及人員安排的分析,大致推算出了馬家鋪子的數量以及錢財狀況。
這也是因為馬家雖然在內外治理方面,尚未形成如同世家大族那般成熟的規模,卻也在努力朝著世家的模式靠近。在後宅之中,各房的人員全部統一歸大房管理,正因如此,大房牢牢掌控著後宅的決策權,而其他各房的人,即便身為主子,在實際事務中也多是負責執行跑腿之類的工作。這與桓家族訓中所提及的 “世族壟斷高官、寒門沉滯下僚” 的模式有著相似之處。
只不過,馬家的這種模式更多地受到親緣關系的約束,鮮少有族人敢於侵害家族利益,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馬家族人數量眾多,相互之間的監督與制衡較為有效。
此時的桓秋,仍沉浸在與馬文才新婚的甜蜜之中。即便管理後宅事務辛苦勞累,她也毫不在意,甚至滿心感激,覺得婆母讓她管家是真心實意對她好。她暗自想著,一定要投桃報李,把後宅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當馬家二房和三房得知大房管家人事變動的訊息後,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從她們摔碎的無數杯子便能略知一二。三房老爺在書房狂怒:“這大房也太過分了,剛成親就把管家權給了那新來的,我們二房和三房這麼多年為馬家盡心盡力,就這麼被忽視了!以後分家難不成就沒我們的份了嗎?” 三老爺一邊說著,一邊又拿起一個茶杯,作勢要摔,臉上的憤怒已然到了極點。
二房老爺皺著眉頭,全然沒有了往日風流的樣子,滿臉不耐煩,說道:“行了,別摔了!摔杯子能解決什麼問題?那桓秋背後是桓家,大房這麼做肯定有他們的考量。”
“哼,我看就是大房偏心,想把好處都留給長孫他們那一脈!” 三老爺氣得滿臉通紅,脖頸處青筋暴起,將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那杯子瞬間四分五裂。
兄弟二人不由得開始考慮未來了,往日他們將這些爭奪的事情都交給媳婦出頭,現在要自己出馬,也是為難。
至於說,在成親當日暗中使壞的二房長媳李氏和三房嫡子青祀,早在桓秋回門歸寧的當日,便被馬家大夫人張氏給收拾了。李氏有孩子不能隨意病逝,但是可以出家信佛。青祀是男兒就應該早日獨立闖蕩,而不是被困在後宅,眼光專注在蠅頭小利上,張氏隨意找出了淮縣的個商戶小矛盾,便派他去處理。一般來說窮家富路,馬家這種大家族更是給足了銀子,但是張氏硬是讓青祀坐著驢車,空手出門了。也多虧了三房夫人顧氏放心不下,派人跟了去,馬青祀吃了好一頓苦頭之後安全回了馬家。
“小姐,這馬家的賬本……” 雖說有手下人幫忙整理,但趁著馬文才忙於謀劃事業的間隙,桓秋還是親自熬夜翻看了大半賬本。趁著馬文才成親的契機,馬太守帶來了一個好訊息,他為馬文才謀得了一個校尉的職位,就在揚州府,隸屬於桓澤管理,近期即將上任,因而馬文才忙得不可開交。
桓秋的手指輕輕點在賬本上一處極為明顯的虧空之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從當下的情況來看,馬家的錢財與人手看似十分充盈,然而深入探究便會發現,這都是透過轉移族産來填補後宅虧空所致。用於後宅日常開銷的家産鋪子,經營狀況並不理想,雖有一些盈利,卻連桓澤給她的鋪子盈利的一半都達不到。這顯然極不正常。
憑借現有的人手,桓秋能夠在短時間內查出問題所在,但要想徹底解決這些問題,卻並非易事。她畢竟剛嫁入馬家不久,若此時便大刀闊斧地整頓馬家後宅的各項事務,制定新的家規和管理制度,就需要婆母給予充分的支援,讓她有機會透過懲處個別典型來樹立威信。
此時的桓秋,心中尚且滿懷感恩,還有些天真地認為,這並非難事,婆母定會全力支援她。
至於後宅的那些主子們,才是桓秋真正感到棘手的難題。他們都是公公的兄弟,對家族也都有所付出,在處理相關事務時,輕不得也重不得。成親當日二房和三房所鬧出的事情,她自然知曉,也多虧了婆婆及時處置,否則還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然而,還沒等桓秋為這些事情發愁,馬家三房的夫人顧氏,便帶著十足的誠意前來拜訪。“少夫人,嬸娘我今日特來拜訪,是想跟你賠個不是。之前青祀那孩子不懂事,沖撞了大房,還望少夫人海涵。” 顧氏一見到桓秋,便滿臉堆笑,那笑容幾乎要溢位來,語氣極為謙卑,身體微微前傾。
桓秋連忙起身相迎,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說道:“三嬸,您這是哪裡的話。都是一家人,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
“少夫人寬宏大量,嬸娘我感激不盡。” 顧氏拉著桓秋的手,那雙手微微用力,似乎想借此表達自己的誠意,繼續說道,“往後在這馬家後宅,還望少夫人多多關照我們三房。我們三房雖說沒什麼大本事,但絕對會全力支援少夫人的。”
桓秋微笑著點點頭,眼神中透著自信與沉穩,說道:“三嬸客氣了,大家都是為了馬家好,以後咱們一起努力,把馬家的後宅打理好。” 透過這番對話,桓秋心中對顧氏的精明有了更深的認識,而顧氏也從桓秋的言語中,察覺到了這位新少夫人的沉穩與大氣。
顧氏離開後,桓秋獨自坐在窗前,手中把玩著那本賬冊,眼神若有所思。她知道,馬家的後宅並非表面上那般平靜,背後隱藏著諸多問題。但她也明白,要想真正掌控馬家後宅,就必須先贏得家族成員的信任與支援。現在三房來投誠,她自然不會往外推。
三房顧氏可以說是整個馬家後宅最精明的了,可惜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沖動一個憨,都像極了他們的父親。現在小兒子犯到大房手上雖然吃了些苦頭,但好歹沒傷及性命,她也只能認了。現在眼看著大房權利交到了這個長孫媳手上,顧氏自然不會再起沖突。交好還有可能再沾點好處,再認不清現實,等以後分家,三房就真得沒落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桓秋親自監督後宅的日常開銷,仔細核對每一筆賬目。她發現,許多虧空其實是因為管理不善和浪費造成的。於是,她開始推行節約措施,減少不必要的開支。同時,她還積極與馬家的商戶溝通,瞭解鋪子的經營狀況,尋找提升盈利的方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後宅的管理逐漸步入正軌,賬目也變得清晰起來。桓秋的努力得到了馬母張氏的認可,張氏多次在家族聚會中表揚桓秋的能幹,這讓桓秋在馬家的地位逐漸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