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狗蛋回來了,帶回來了乾淨的成衣和換掉的散碎銀子。但因為是“黑錢”,所以找地頭蛇化成散碎銀子要收兩成的“洗錢”,二兩金子換完後,平白折了兩成,原本趙狗蛋還有些過意不去,生怕他們覺得是自己吞了,但見莊揚波和劉祁聽到後都沒表示出什麼不滿,心中也是一鬆。
二兩金子能換二十多兩銀子,折了洗錢也有十幾兩,放在普通人家裡,過上一年是足夠了,但三個孩子換了成衣、買了些普通的布料做上門的“表禮”之後,其實也沒剩下多少。
如果莊揚波的姨夫不接納他們,那就真是熬不下去了。
這時候天色已晚,劉祁和趙狗蛋商量了一下後,拿著些散碎銅錢在街邊食肆隨便糊了下肚皮,又找了家客店沐浴了一番,整理好儀表,第二天退了客棧,去街邊隨便扯了幾塊布包好,就去再探葛府。
好在劉祁、莊揚波和趙狗蛋三人長得都不像山野村夫,劉祁從小在皇宮裡薰陶長大,氣度自然不凡;莊揚波則長得十分可愛,圓圓的眼睛看著人的時候十分討喜。
趙狗蛋身上有一種異味兒,可五官十分端正,還帶幾分英氣,並不像許多乞丐那般賊眉鼠眼,三人換上乾淨的衣服,抱上扯好的幾捆布,至少表面上,再也和叫花子扯不上關係。
趙狗蛋之前說的沒錯,雖然是正經親戚,可平日裡來往並不密切,想要人家大開正門迎接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昨天也已經吃了閉門羹。
所以這一天,劉祁領著趙狗蛋敲了葛家的一處角門,開門的是個年紀不大的門子,劉祁斯斯文文地上去將情況說了一遍,又塞了一塊最小的銀角子,那門子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進去通報了。
正巧今日葛通判正好休沐,就在府中。
通判是景帝時期增設的官位,在州府的長官下掌管糧運、家田、水利和訴訟等事項,對州府的長官有監察責任的官職,雖然並沒有刺史那般有實權,但是卻可以上達天聽,地位並不比刺史差。
這位葛通判如今正是春風得意之時,他和當朝的刑部尚書是連襟,其妻和莊敬之妻是同胞姐妹,說起來他喊當朝宰相莊駿要喊一聲“家公”,年節走動也十分頻繁。
正因為這層關係,他在慶州當通判當得順風順水,沒人敢給他什麼氣受,就連現在的慶州刺史心裡都明白,若自己升遷或降級,這刺史的位子就是葛通判的,如果自己在慶州刺史位置上不下來,這位通判恐怕也要因自家的姻親關係調回京去,不會和其他人一般緊緊盯著他的位子,所以對他也很客氣。
葛通判到慶州上任,原本是該帶著夫人一起前來的,只是他需要有人留在京中維持家中的關係,時時走動,他的妻子因有宰相府這層關係,和他一起去慶州好多年就不合適。
葛通判留下妻子固然是為了連襟關係更緊密,對外卻還要名聲,只說自己走了,妻子和兒子要留在京中替自己盡孝,否則莊揚波的姨母在府中,也就沒那麼難見家中的主人了。
此時葛峰正在讀著京中送來的家書,看到莊揚波隨著秦王一起前往秦州時,忍不住“啊”了一聲。
秦王已死的張榜公告已經下達諸州,他身為州中通判,當然清楚秦王的情況,既然秦王已經遇害,那莊揚波就絕不可能倖免,想到莊家的獨苗兒就這麼沒了,葛峰也陷入焦慮之中。
他能和莊敬來往密切,其原因就是莊敬的妻子是管家娘子,而且早早就生了個兒子,地位穩固,家中也沒什麼可以爭寵的狐媚子,但是莊敬人到中年沒了兒子,說不得就要廣納妾室為其留後,在這一點上,已經人到中年的莊夫人是不佔優勢的。
如果莊夫人失了寵,自家夫人去宰相府也就尷尬了,倒像是孃家人去示威撐腰似的,他現在需要莊家這層關係,不能和莊家有任何矛盾,可要對自家大姨子不管不問,又未免讓人覺得趨炎附勢,心生芥蒂和輕視,對官聲並不好。
想來想去,葛峰只希望莊揚波那小子大吉大利,千萬別出什麼事,否則亂的可不止莊家,連帶著幾個姻親家裡都要受到波動。
所以在這個時候下人通報夫人的外甥來了,葛峰的心情可想而知。
“什麼?夫人的外甥?夫人哪個外甥?”
葛峰嗤笑:“夫人的外甥現在根本就不可能……等等……”
他皺起眉頭,仔細問那門子。
“你在角門遇到的自稱我內甥的那個,什麼模樣,多大年紀?”
“回稟通判老爺,外面站著三個少年,為首的十四五歲,狹長眼睛,個子不高,長得倒是白淨斯文……”
那門子小心翼翼地回報,話還沒說完,就見葛峰眉頭蹙得更緊了,臉上也露出不耐之色,心中只能惋惜一聲。
不是他收了錢不辦事,而是這忙他確實幫不了。
想想懷裡的錢,他還是硬著頭皮把話全部說完了。
“另兩個,一個是杏兒眼的小孩,臉圓圓的,九、十歲的模樣。一個是方臉的少年,十七八歲,濃眉大眼,三個孩子穿的都很普通,不太像是什麼富貴人家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杏兒眼,臉圓圓?”
葛峰一呆。
“是不是眉毛彎彎的,菱角一樣的嘴巴,臉頰也鼓鼓的,很是乖巧的樣子?”
“是是,正是這樣!”
那門子見有戲,頓時連連點頭。
原來為首的那個不是表少爺,圓圓臉的孩子才是!
葛峰大驚失色,哪裡還能坐得住,幾乎是狂奔著跑出內院,直奔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