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弘治點一點頭。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他震撼了,他到現在還不能平靜下來,倒不如去矇頭大睡一覺。
一時紫芊紫蘇她們端了熱水進來,伺候周弘治洗漱罷,便替他安放下簾帷,靜默退出去了。
屋子裡便又歸寂起來,簾帷如幕,遮住了外面的光,亦遮住了裡面的煩亂。
周弘治翻了身,眼皮子重得似鉛,腦海中卻依然清明得很。
他恍惚覺得自己開啟簾子下了床,就著燭火微弱的光芒,從明光殿裡走出來,一直走到了昭陽宮門外。
有個人追過來,聽著聲音似是高得祿,一疊聲的喚他陛下,又問他要去哪裡。
他伸手指了個方向,不多時鑾駕竟到了眼前,他便順勢坐上去,一路到了凝月宮門口。
裡頭黑洞洞的,像是都睡下了,他悄聲步下鑾駕,直直便往凝月宮裡去,忽聽裡頭有些動靜,下意識就伸手推開了飛羽殿的硃紅槅扇門。
抬頭間,正見得一個女子懸吊在高梁上,似是秋風打著擺,從殿的這一頭疏忽便盪到了殿的那一頭去。
“陳盈!”
他心中大為驚痛,陡然便睜大眼睛。
可是眼前朦朦朧朧的,哪有什麼女子,獨有層層帷帳被漏進的風吹得四起。
“陛下怎麼了?”簾帷外頭,耳聽君王驚呼的高得祿,忙不迭趕近前來,彎了腰急忙問道。
周弘治揉了揉額頭,好半晌才低聲道:“無事,朕……只是做了個噩夢罷了。”
高得祿鬆了口氣,忙小聲道:“陛下大抵是為今日的事憂慮過重,才會做了噩夢,明兒老奴去找許荀來,給陛下開副安神的方子吧?”
“那倒不用。”周弘治欲要擺手,想想他在外頭並不能看見,便放下手作罷了,只道,“朕歇一歇也就好了。”
如若驚動太醫,少不得要驚動六宮,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
“是。”高得祿見他吩咐,答應了一聲,才接著道,“老奴去給陛下倒杯茶,安安神。”
“去吧。”
周弘治點點頭,聽得外頭腳步聲遠了,才微微閉目,仔細想了一想夢境裡頭的情形。
自那一回陳盈鬧著要自縊,業已過了一年的光景。
頭兩日的時候,他也曾做過似今日一般的噩夢,夢到陳盈死去了。可是近來陳盈氣色大好,情緒也比以往平和多了,他已許久不曾再做過噩夢。
為何今日竟又想起了這事?
他蹙緊眉梢,想到高得祿說得“今日之事”,神思不由一動。
巫蠱之術他從前的確是不信的,可是如今他卻有些不得不信。
如果不是巫蠱之術,如何解釋貴妃癔症之事?如果不是巫蠱之術,又如何解釋貴妃性情大變?如果不是……
他越想心裡越是一陣不安,待得高得祿捧了茶來,才掀開簾子喝了一口茶,問他道:“近來貴妃的湯藥可都按時喝了?”
高得祿道:“俱都依著許太醫的吩咐,每隔三五日就會給貴妃熬一副安神補氣的湯藥,到如今都不曾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