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各個宮室裡的地火龍還沒有撤去。
溫暖的飛羽殿中,陳盈翻著書頁,正給清妍講昨日還沒有講完的《萵苣姑娘》的故事,小丫鬟爾青爾柔一早便被陳盈鬆口放她們回去歇息了,大宮女惠草昨兒守了一夜,今晚亦早早地在偏廂睡下,殿裡只剩下銀霜和莀若服侍著她們兩個。
說是服侍,其實也就是端端茶倒倒水,原本這樣簡單的活計,陳盈並不打算要留著銀霜和莀若在跟前聽使喚。不過有那一次她上吊自殺的事情在前,任是陳盈怎麼勸,銀霜和莀若也不敢在值夜的時候擅離一步。
也幸好她們忠於職守,本以為看著時辰已至亥時,明光殿那邊沒傳出話來,皇上大抵是不會到凝月宮就寢了。
不想亥時剛過沒多久,御駕就到了凝月宮門前,慌得她兩個忙出去躬身迎候。
只見初春微冷的夜風中,她們的皇帝陛下披著如同夜色一般的烏衣大氅,面上帶著涼意進門道:“貴妃娘娘睡下了沒有?”
銀霜和莀若俱都搖搖頭:“娘娘還在給小公主講故事,並未睡下。”
“嗯,朕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
周弘治淡淡說了一聲,揮揮手,隨即便邁步往裡走。
莀若聽話的立在殿門外頭,眼看他轉身進了內殿,方拉住銀霜的胳膊小聲道:“陛下今晚是怎麼了?像是有點不大高興呢。”
“你知道些什麼,就胡亂說?”銀霜白她一眼,拉起她的手,領去了一旁,然而餘光裡卻也忍不住回望了兩眼周弘治走進的那個方向。
似乎,陛下的確是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可是最近宮裡也沒有什麼事能惹得陛下不高興啊?
銀霜暗自的困惑,卻不知自己和貴妃娘娘白日裡的那一場對話,早被多嘴的人傳進皇上耳中去了。
周弘治聽到的時候,詫異有之,惱怒亦有之。
他沒想到自己讓福興多留意貴妃召見廣元君夫人的時候,居然還能聽到貴妃對於他的看法。
什麼叫他和廣元君不一樣?
誠然廣元君與其夫人的愛情讓人觸動,可是他對她難道就不好了嗎?
廣元君可以為了夫人進宮,他何嘗沒有為了她微服出宮?
不過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讓她把省親的事情全都忘了不成?還說羨慕廣元君和衛夫人,呵,想這天底下多少人羨慕她這個貴妃娘娘都來不及?
偏她生在福中不知福!
周弘治越想心裡越惱,腳下的步子也越發急迫起來,三兩步邁進殿中,眼看陳盈就坐在床沿,他開口才說了一個“你”字,就讓陳盈立即低聲止住了:“先別說話,清妍剛剛睡著,仔細再吵醒她呢。”
周弘治面孔微僵,原先待要說的話,愣是被她一個動作給岔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