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敏瑜神色微怔,笑了一笑才道:“是,我們府裡那個小子名叫衛冕,表字景之,今年過了二月正滿八歲。”
“衛景之?”陳盈嘴裡隨著她唸叨一句,輕輕頷首道,“是個好名字。”又問念過幾年書。
石敏瑜道:“景之三四歲的時候,廣元君就請過幾位西席夫子,教了他幾章四書。後來隨著年歲漸長,他性子益發淘氣,西席夫子教習不得他,便都請辭回鄉了。如今,景之正跟著他父親讀些五經。”
陳盈笑道:“小孩子天性淘一些沒什麼不好,我往常總對皇上說,我們太子殿下哪裡都好,就是小小年紀太過老成了。若是他能有景之進宮作伴,兩相彌補,就好了。”
嗯?
石敏瑜柳眉輕挑,原本還在納罕貴妃娘娘突然找她進宮敘舊的緣由,到這會子聽罷她的言語,心裡登時如明鏡一般,了悟過來。
只是,她的夫君衛暄對於皇家可沒什麼好臉色,也從未動過要衛冕進宮的念頭,這事怕是不能由她做主。
陳盈抿了抿唇,對於石敏瑜的拒絕,她內心早已預料到了,這會子見所料不錯,便微微揚起唇道:“聞聽表哥和敏瑜姐姐你感情甚篤,昔年更有表哥曾為敏瑜姐姐抗旨不娶恪靖公主的嘉事,想來敏瑜姐姐你在表哥心中很有分量,說得話表哥他自然也能聽進去。如果敏瑜姐姐你點頭願意送景之入宮,表哥他未必就不答應。”
“娘娘何苦如此高看臣婦?”
誠然,衛暄對她很好,亦很尊重她的意見,但那些都是建立在她的意見可取的前提下。似今兒說起的送景之入宮一事,如若衛暄不願意,由她說破嘴,也不會說動他的。
“你怎知表哥他心裡當真就不願意送景之入宮讀書?”
陳盈端起杯子,輕嘬一口茶,稍稍偏過頭去,安然望著石敏瑜明亮的眼睛:“表哥他曾經可是高中狀元的人,滿腹經綸,學富五車,文采壓過天下士子,這般出眾的人物,豈可甘心居於人後?姐姐說景之淘氣,是以在西席辭去之後,就一直由表哥教習讀書。其實不然,是表哥他自己心裡清楚,與其請西席夫子來教導景之,倒不如由他親身上陣,畢竟他才是曾經的頭名狀元,而西席夫子卻不是。他盡心盡力要把一身絕學卻都教給景之,難道這之外他就沒有想過讓景之有朝一日參加科舉嗎?就沒有想過,讓景之也像他一樣,再奪一個頭名狀元回來光耀門楣?”
“可是,武宗皇帝他……”
“武宗皇帝已經駕崩多年,現今的天下之主是當朝陛下,昔年武宗皇帝的第五子長廣王。”
陳盈擺著手,打斷石敏瑜的話,上好的青花壓手杯放在桌面上,發出低微的鏗鏘聲,震得人的心絃顫了一顫。
石敏瑜知曉貴妃所說的一切都是來源於臆測,偏生這種臆測讓她生出一種真實之感。
似乎事情就是陳盈說得那樣,衛暄在不甘心。
正因為不甘心,是以在西席辭去之後,他再沒有給衛冕找過別的夫子,寧願自己早起晚睡,也要親自教習衛冕。
之所以此前她沒覺察出異樣,大抵是因為衛暄在她眼前裝得太好了。
他怕她因為恪靖公主的事情委屈,所以抵死抗旨不從。又怕她因為被削爵的事情難過,所以這麼多年,逢著年節他也從不進宮拜謁,在家裡更是連朝堂二字都不提一句。
她安心享受了他這麼多年的呵護,如今,是不是到了要回報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