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昏暗的下午,讓我幼小的心靈刻上什麼叫悲痛的烙印。我與母親飛奔到佛耳巖邊的時候,只見西落的太陽發出蒼白的光芒,照射著懸崖邊光禿禿的岩石,也照射到來此地驗證噩耗的鄉親。像鋸齒形狀的三角形缺口,長了幾株葉子茂盛的豆子,把缺口嚴嚴實實的罩著,看上去葉子已經被腳踩變了色,這就是原大哥留下的痕跡。
後來從走訪得知,原大哥到河那邊的親戚家後,幫她家砍柴到下午稍晚時候。親戚說給他做晚飯,他堅決要回家。回來的路上,必須經過小河,當時沒有修橋,必須踩水過河。他把一揹簍洋芋背過河,又去給他那啞巴表妹接過河,這樣來回耽誤了時間,等上山坡時,就已經天黑了。長梯子路邊有一戶同姓長輩子,說天黑了,又沒有月亮,天氣有些悶熱,擔心下暴雨不方便走夜路,叫他住一夜。人家好心好意地留宿,可原大哥天生一個犟脾氣不領情,只把他表妹留下,自己獨自揹著行李繼續向長梯子頂上爬走。來到高達幾十米的懸崖邊時,雷鳴電閃間,風雨交加,他眼睛都看花,錯誤地判斷是路,結果就踩在那一株豆苗上,剛好就是山崖的三角形的缺口,一下就摔下了山崖下,造成了悲劇。他那一揹簍洋芋在山岩下的草坡上散落一地,還有一包用桐籽葉包的油炸包包也落在地上。當二哥跑到他遺體前時,看見他的揹簍還在身上,沒有甩掉。只是看見佈滿血汙的身體上,有好多小螞蟻爬在身上。
我們在山岩邊很悲痛,特別是母親也是哭得死去活來,好在有幾個鄉親把她拉住,把她扶回了家。
二哥找人幫忙把原大哥的遺體抬回來了。安排後事。可以說,自打我有記憶起,這是我家第一個親人離開我們,別說有多難受。並且十分害怕。那一夜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那時候家裡經濟困難。修建的土牆新房子,原大哥還沒有住多久,只好拆下那新房子裡面的新木料樓板,請來親戚木匠跟他做一副簡易棺材,第二天把他埋葬,他最後享用的木材,也是他到幾十裡外的山上親戚家靠肩膀扛回來的,拆用幾塊是應該的。
親人去世,悲痛難受。同時,一種懼怕心理總是割捨不掉。最讓人難以適應的是夜裡,從黃昏起,就總是浮現原大哥的影子。那好時候,幸好有個才幾歲什麼都不懂的小么弟。我每天天黑前要把家裡幫集體餵養的母牛往前牽到龍王臺井邊喂泉水,那牛圈就在祖墳邊,圈裡也是嘿嘿的,一想到原大哥經常在這裡出入,我好害怕。這個時候就把小么弟支在前面,不停地讓他說話,打破這裡的死一般寂靜。
當然,最害怕的是每次過停放原大哥遺體的那個石壩,每一次到這裡,腦海總是浮現父親和兩個哥子給原大哥用一大捆白棉布裹屍體的情景。頭部發麻,身體發抖。有一天夜裡,我夢見原大哥,他跟我說:你不要害怕,當大哥的會保佑你健康成長,一直考上大學,走出大山,找到一個好工作,光宗耀祖。
我醒來後,不害怕,反而很開心,因為總算夢中見到了經常思念的老大。那時,我還不懂事,也不知道人死後有沒有魂靈,但對老大的思念,那是百分百的真摯。這也加強了我對親情的珍惜。
後來,那兩位在山坡尋找地果兒時發現老大遺體的少年,一個退伍後擔任村裡的***多年,一個與我的表姐並且還是初中的同班同學結婚成家了,養兒有女,孩子成才,幸福美滿。至今,那***都已過花甲了還沒有卸任。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大在保佑他們。行善積德,善有善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