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棠晃晃悠悠過來時,契書已經寫得七七八八,墨跡斑斑間透露出忙碌的氣息。
杜喬彷彿化身為了一臺不知疲倦的蓋章機器,無視周遭的一切喧囂,只是機械而專注地在一份份契書上加蓋著官印。
對其他人而言,契書的內容或許只是無足輕重的文字堆砌。杜喬卻迴避不得,僅剩的責任心驅使他逐一核對,不容有失。
太平縣的“有學之士”的文字還算勉強能入眼,雖然只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但好歹還能維持一定的水準。輪到右武衛軍士……讓一位君子保持風度,著實有些為難人。
杜喬暗自猜測,段曉棠“以身作則”,恐怕就沒指望過手下人能練出一手好字,真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段曉棠對自己的字跡習以為常,但對於他人的“墨寶”顯然就沒那麼寬容了。終於理解了一點吳嶺和韓騰的感覺,以後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多。
暗地裡想著,是不是得找林婉婉配些明目的藥,以備不時之需,免得哪天被這些層出不窮的醜字“煞”到。
段曉棠咂了咂嘴,勉強從這一堆“塗鴉”中找出了一絲優點,慢悠悠地說道:“還好,至少沒有錯別字。”
侯俊雄看著自己剛剛蓋過印的契書,心中五味雜陳,欲哭無淚。錯別字尚且可以勉強解釋為通假字,但這一頁頁濃墨重彩、橫七豎八的字跡,實在是讓人無法直視。
即便如此,侯俊雄也深知這些軍士是杜喬費盡心思託找來的幫手,這個人情他們必須得認。
短暫的休息時間裡,幾個大戶聚在一起商議了一番,派了些人手去附近採購了些食水回來,犒勞這些辛苦書寫的軍漢。
此處人潮湧動,早有眼尖的百姓在家中準備好了各式各樣的吃食,挑到這裡來售賣。雖然種類不算太多,但也算是為第三產業添磚加瓦了。
段曉棠曾買過一些來品嚐,或許是倉促行事,不及萬福鴻小吃街的美味,僅僅只能停留在嚐鮮的層次。
大戶人家的僕役出手自然大方,幾乎將外邊攤位上能找到的食物都買了回來,主要是這些軍士們食量驚人,不容小覷。
這不是真金白銀的賄賂,勉強能算人情往來。段曉棠對此並不干涉,任由軍士們大吃大喝。
明明才剛剛吃過午飯沒多久,坐著不動彈,只是寫了大半個時辰的字,為什麼卻感覺比訓練一整天還要飢腸轆轆?
好在軍士們雖然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但卻沒有出現爭搶食物的情況。吃完了拍拍手,又繼續埋頭抄寫。
如此隨意地對待筆墨紙硯,可見這幫人半點沒有文人的雅緻與氣度。
侯俊雄瞧著其他食物都被吃得一乾二淨,唯獨剩下一籃子豆渣餅孤零零地躺在那裡無人問津。
杜喬低聲吩咐,“把豆渣餅收起來吧,回程路上當乾糧。”
侯俊雄大為不解,“他們怎麼不吃呀?”
這可是如今這片地界上賣得最火的食物之一啊!這些軍漢怎麼還挑食呢?
杜喬輕聲道:“他們不會吃的。”
等到回程的時候侯俊雄就明白了——因為他新買的奴僕也不吃這玩意兒,直說有毒!
這豆渣哪有毒?煎一煎、烤一烤,脆的很!
堆積如山的文書在杜喬的手下被迅速解決掉了。終於得了個空檔兒,他迫不及待地向段曉棠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作為一個文人,杜喬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不讓他們好生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