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德趕忙撇清,“可沒有這回事。”他就是單純地想拉一拉關係。
隨即,轉身招呼身後的手下:“快些坐好,準備動手抄寫!”
太平縣一干人等目睹了一隊氣勢洶洶、裝扮彪悍的漢子大步流星地走來,很難不猜出他們的來歷。
這些人身形魁梧如山,四肢粗壯有力,腳踏簡陋的草鞋,身上的泥點子似乎還未完全洗淨,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幾分不加雕飾的粗獷氣息。
面對這樣一群與文弱書生截然相反的存在,圍觀的每一個人心中都不免泛起層層漣漪,疑惑之情溢於言表:這樣的人,真的寫字嗎?
果然不出所料,當這群漢子剛一落座就露了怯。
尋常書生多是衣袂飄飄寬袍大袖,寫字之時,他們會優雅地將衣袖輕輕捋起,使之懸於桌案之下,隨著筆尖的移動,衣袖不經意地拂過桌面,留下一抹文人的雅緻。
軍士的衣著勁裝居多,偶爾有衣袖稍顯寬大的,也不過是隨意地往胳膊上一卷。
這般舉動,說得文雅些,便是灑脫不羈;若說得直白些,那便是魯莽無禮。
更令人詫異的是,無論他們的坐姿還是握筆的姿態,無一不透露出生硬與笨拙。彷彿他們的身體與筆尖之間存在著某種難以逾越的隔閡。
儘管杜喬已經提前為他們準備好了模板,只需他們依樣畫葫蘆,一字一句地照抄,便能輕鬆完成這項任務。
但即便是這樣一項看似毫無難度、毫無挑戰性可言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卻彷彿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充滿了重重困難與阻礙。
他們的字跡,如同冬日裡枯萎的藤蔓,毫無生氣與活力可言,既不夠圓潤流暢,又缺乏那種行雲流水般的自然與灑脫。
每一個字的轉折之處,都顯得生硬刻板,如同機械般毫無情感地堆砌在一起,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書法之美。
墨跡的深淺更是參差不齊,有的地方濃墨重彩,有的地方卻幾乎淡若無痕,這種極大的反差,更是讓人對他們的書寫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他們的握筆姿勢,更是讓人大跌眼鏡。那生疏而僵硬的手指,彷彿從未與筆桿建立起親密無間的聯絡,每一次的提按轉折,都顯得那麼地笨拙與費力。
顯然,這些人都是半路出家,對書法的理解還僅僅停留在皮毛之淺,遠未達到登堂入室、爐火純青的境地。
侯俊雄並非學富五車之人,他偷偷瞥了一眼那些右武衛軍士書寫的文書。
老實說,和他兒子剛開蒙時的水平差不多,甚至還要遜色幾分。
傷眼,極其的傷眼。
這樣的買奴文書,他打心底裡不願意再多看一眼。但話說回來,除了轉賣和放良之外,又有誰會經常去翻閱這些文書呢!
說到底,這些底層軍士,雖然書寫速度緩慢,旁人寫三個字的時間他們只能寫一個字,筆畫還歪歪扭扭的,但至少他們沒有寫錯。
這等小事,除了侯俊雄這個閒得無聊的人會去關注之外,杜喬和唐高卓都並未感到意外。
李開德知曉下屬們水平欠佳,主動解釋道:“他們平時握筆的機會少,多是拿樹枝在沙盤上劃拉幾下。”
“孫校尉說,那根本不能叫寫字,只能叫畫字。”
右武衛再是家大業大,也不可能將珍貴的筆墨拋灑到底層軍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