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為了「英雄薩菲羅斯」拋下整個世界,去遙遠到足以不受任何人打擾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但是在發生這一切以後,在得知自己的愛曾經建立在謊言和陰謀之上以後,她無法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和眼前的人繼續編織美好的舊夢。
曾經的美好和歡愉真實存在,目睹末日的痛苦和絕望也真實存在。無數悲喜哀怒交織在一起,時至今日仍在撥動她的心絃。
薩菲羅斯否認過去的自己,利用過去的自己,無論是那個為她許下願望的少年,還是應約前來守護她的英雄。
——那麼她愛的到底是從英雄走向災厄的那個完完整整的人,還是因為曇花一現的英雄才愛上曾經毀滅星球,為她帶來絕望的災厄?
她愛的是薩菲羅斯,還是薩菲羅斯的影子,曾經存在的一部分?
她分不清,所以也無法給出回應。那顆破碎的魔晶石最後還是被她撿了回來,但是還沒重新適應怎麼去使用,也沒有想好還要不要繼續使用。
“而且,我現在有在乎的朋友們,”她說,“我不想拋棄他們,我答應過會回去。”
“人類的壽命有限,你那些寶貴的朋友們無法陪你走到最後。”薩菲羅斯的聲音裡透著耐心又危險的輕柔,如同藏在鮮豔花紋下的毒牙,循循善誘獵物投身陷阱,“在這顆星球毀滅之前,你會看著他們一個一個離你而去。”
“那就等到他們離開的那一天,再做考慮吧。”
鮮花會有凋零的那一天,但人類不會因此拒絕這種存在,反而因為短暫的花期而更加珍惜它的盛放。這是擁有無盡時間和毀滅慾望的傑諾瓦所不能感同身受的。
“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和道路,在擁有拒絕權利的條件下,我的選擇才有意義。”她望進那雙熟悉的、綺麗的豎瞳,“對你也一樣,薩菲羅斯。”
晚風再次停滯,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厚重而粘稠的河流在兩人之間流淌。
薩菲羅斯唇角的笑意分毫未變,良久過後,他緩緩開口:“沒關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等到這顆星球走向終點,等我們到達永恆。”他用某種誘哄獵物般的,耐心而溫柔的語調說道,“你會明白——你的選擇唯有我。”
她沒有反駁。畢竟他們確實還有很多時間,無論最終的答案是離開還是留下,她都有足夠的時間去考慮和準備。
不過傑諾瓦提前毀滅星球的可能性並不為零,所以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有空會來這裡找你的,但是你要告訴我怎麼走……”
薩菲羅斯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很驚訝你居然真的沒有嘗試過逃走,否則你就會意識到自己擁有傑諾瓦的部分權能。”
她:“啊?”
她頓了頓:“什麼時候……?”
不等對方回答,她便回想起在隕石災難發生時,薩菲羅斯的意識曾在生命之流裡輕輕地咬了她一口。
所以她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星球意志和傑諾瓦的混合體嗎?
“不是我不想嘗試,”她誠懇地說,“是我不識路,就算離開了也不知道怎麼回去。”
“……”
銀發的災厄沉默了片刻,在她身後開啟一道時空裂縫。
她覺得傑諾瓦偶爾人也怪好的。
當薩菲羅斯跟在她身後回到現實世界,把邊緣城外圍的無辜路人嚇得四散奔逃後,她收回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