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你掛念的白蘋果派。”傑內西斯把新鮮出爐的甜點放到她面前,烤至酥脆的外皮上浮起一陣攜卷著誘人香氣的白霧。紅發青年的語調裡帶著某種刻意而又詭異的溫柔,如同歌劇中抑揚頓挫的吟誦,“非常感謝你帶回來的禮物——一個珍稀的、活著的、隨時謀劃毀滅星球的傑諾瓦,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和大家分享這份喜悅了。”
“不客氣,你開心就好。”她回以一道彬彬有禮的微笑,咬下一口香甜溫熱的點心,“看到曾經的偶像和摯友安然無恙,想必你也非常欣慰吧。”
“當然了,”傑內西斯相當紳士地將抹茶蛋糕切成均勻的小份,替她盛入餐碟,“畢竟需要處理一堆歷史遺留問題和情感糾紛的人又不是我。”
“事已至此,”在她開口之前,安吉爾搶先一步捧著果汁在兩人中間落座,臉上帶著令人無法拒絕的的溫和笑意,“我想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自從離開了神羅以後,黑發的前1st看起來年輕了不少,更加接近他的真實年齡。這兩年來安吉爾和傑內西斯處於半退隱的狀態,但.r.o顯然不願錯失任何一個人才,在報道上以英雄的名義宣揚兩人的事跡,並以資助巴諾拉村重建作為條件維持著長期的合作。
為了替自己的商業帝國鋪平前路,路法斯毫不吝嗇地向所有受過星球的祝福或庇護的人丟擲橄欖枝,甚至放棄追究雪崩組織和前神羅的恩怨,只為防止災厄捲土重來。事實證明他的擔憂完全正確,米德加廢墟鬧鬼的傳聞短短幾天就遍佈了整個邊緣城,不止一人聲稱親眼看見已故多年的神羅英雄,如今故事已經演變為“尼布林海姆惡靈從另一個世界歸來,所過之處皆會留下漆黑詛咒”。
造成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自然是跟著她回到現實世界的薩菲羅斯。
盡管她及時拉著銀發的災厄躲進一旁的廢墟,還是驚動了幾名出城的路人。偏偏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外星生物毫無自知之明,還明知故問:“為什麼要躲?”
“因為我不想引發第二場戰爭。”她試圖對方塞進殘恆的陰影裡,可惜傑諾瓦不是貓,既沒辦法也不會縮成一團,“你跟著回來做什麼?”
他理所當然:“這是我的世界。”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眼見有不怕死的人靠近廢墟,她連忙扯了扯漆黑的單翼:“快藏起來,去北方大空洞還是什麼地方都好,別被人發現也別毀滅世界就行。”
薩菲羅斯看了她一眼,對此無動於衷。
她又戳了戳對方的翅膀:“算我求你的。”
銀發的災厄彎起唇角,轉身如同一道陰影般融入黑暗當中,餘留幾片鴉黑的落羽。她鬆了一口氣,還沒想好要怎麼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一回到家便看見四道僵持不下的身影。
——準確來說,陷入僵持的只有三名思念體。
傑諾瓦群體中大概存在著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絕對壓制,角落裡的三名少年如臨天敵,驟然收縮的狹長豎瞳彷彿橫貫於碧綠湖面上的細針,近乎凝固的身形保持著隨時準備抽出武器的動作。薩菲羅斯姿態悠然地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唇角噙著嘲弄而又愉悅的笑,宛如盤踞在領地中的大型猛獸,一邊遊刃有餘地看著年輕的挑戰者,一邊盡情享受對方的恐懼。
緊繃的氛圍如同拉到極限的琴絃,而她的到來奏響了失控的音符。
“姐姐,你回來了。”亞祖回過頭,看似冷靜的語氣裡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剋制,“抱歉,我們處理完這件事就去準備晚餐。”
單翼的捕食者冷笑一聲,無形的壓迫感在空氣中流淌,緩慢侵佔每一個角落。
她看了看三名少年,又看了看薩菲羅斯,咬牙切齒道:“你能瞬移回來為什麼不帶上我?米德加廢墟離這裡有十幾公裡的路程!”
停頓片刻後,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你怎麼會在我家?”
“這個問題交由他們回答或許更加合適。”薩菲羅斯漫不經心側過頭,稠麗的音線下是不加掩飾的惡意,“既然造物主已經回到了這裡,那麼仿製的消耗品自然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空氣中那根超出極限的琴絃徹底斷裂。卡丹裘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猛然抬起頭,然而殘存的理智在最後一刻將他從捕食者的陷阱邊緣拉回。
“這裡是我們的家。”少年音線清冷,“不被邀請的人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哦?”銀發的災厄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語,“我是她的伴侶,無需像流浪的貓狗祈求主人收留。至於你們——”
他莞爾一笑:“如果現在搖尾乞憐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留下幾只聽話的寵物。”
頭頂的燈泡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爆裂聲,閃爍幾下過後徹底熄滅。整個客廳被暮夜的黑暗吞沒,碧綠的豎瞳如同點點浮動的磷火。
人類脆弱的房屋果然還是不太適合養傑諾瓦這種破壞性極強的生物,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把哪一邊趕出去,還是全部打包送走。繼承了薩菲羅斯部分性格與思維的思念體自然不會就此屈服,亞祖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旁:“姐姐已經有伴侶了,並不是你。”
她的大腦停滯了。
“她親口承認過。”亞祖語氣平靜,“那兩個人類身上還有作為她伴侶的信物,而你沒有。”
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是死了。
碧綠的豎瞳微微眯起,薩菲羅斯的神色半隱在黑暗當中,辨不出喜怒。半晌過後,銀發的身影望向她,彎起唇角:“看來這孩子對你有些誤會呢,不是麼?”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無論回答是或不是,這座房子都有當場倒塌的風險,她沉默了片刻,決定終止這個逐漸失控的話題。
“這是我的房子。”她面無表情,“要吵要打就出去。”
半空的磷火搖曳浮動,不約而同地轉向她所在的方向。羅茲的聲音開始哽咽:“可是……我們只是想見到母親……明明是那個人……”
她回想起自己的賬戶餘額,心如鐵石:“不管是誰,在我回來之前把弄壞的東西全部修好,否則就回生命之流住吧。”
羅茲的哭聲戛然而止,薩菲羅斯漫不經心地側了側頭,寂靜的客廳裡只剩下指節輕叩沙發扶手的聲響。雖然以雙方的實力來看,被送回生命之流的更可能是她,但在這種事情上氣勢絕對不能輸。